第99朵杏花(1 / 2)
第99朵杏花
苏夫人打探到,令夏家小夫妻客栈起死回生的,是一余姓的厨娘。且探得这位女厨娘就住在夏家的客栈内后,苏夫人找了个不是饭点的时间过来。
苏夫人深居简出,平时就算出门,也是去赴贵太太们的宴会,从不会踏足这种地方。所以,掌柜的并不认识苏夫人。
但又见苏夫人衣着光鲜,且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加身的,想来非富即贵。所以,掌柜的陪着笑过来说:“请问夫人是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的话,小的这就给您去开一间上房。若打尖的话,您可点菜,小的安排人去做。”
苏夫人却不屑与夏家客栈的掌柜的打交道,只说:“不打尖也不住店,我来找人。”
掌柜的迟疑一瞬,而后才又问:“那么请问您找谁?”
苏夫人这才将目光挪去到掌柜的脸上,眉心轻蹙,俨然是觉得他话多嘴臭不耐烦了,语气和态度便也更不好了些。
“找你们家余娘子。”
徐杏才将回屋泡了热浴汤,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正打算下楼出门去夏家一趟,谁知,才下来便听到有人寻她。
这些日子她很忙,几乎是没什么空闲时间去多想别的的。如果不是瞧见了这张脸,她都要一时忘了苏家母子的存在。
这位夫人的这张脸,与徐妙莲的何其相似。
想来她最一开始的猜测是没错的。
楼下的这位衣着光鲜的贵妇人,想来正是徐妙莲生母。也就是那个,凭徐国公的权势竟也找不出来的女人。
想到这里,徐杏心中不由自嘲一笑,到底是当时徐公夫妇找不到人,还是他们夫妻二人压根没打算用心去找。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她在徐家夫妇心中没有份量罢了。
心里这样想的同时,她人也已经朝苏夫人走过去了。
那掌柜的还在周旋:“我们主厨已经休息了,现在不当值。您要见她,怕是得提前约时间。”
“赵叔,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徐杏从容走了过来,三言两语便把赵掌柜支开了。
而她目光,自始至终都一直定在苏夫人身上。
看她的脸,看她的衣着打扮,也在看她的气质谈吐和神色举止。
而此刻,徐杏是以一张易了容的脸出现在苏夫人跟前的。所以,徐杏能认出她来,但她却并不觉得徐杏有哪里眼熟。
“你就是余娘子?”瞧见了近来扬州城内名声大噪的女厨娘,苏夫人第一反应是惊叹。
她以为,能有那般高超厨艺的女子,该是年约四十,生得膀大腰圆的。可如今她面前的这个,则不过看着二十左右年纪。而且,她身量纤细,虽然这张脸平平无奇,但看着这仪态,必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这便是那让夏家客栈起死回生的女厨娘?
苏夫人还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徐杏便从她的神色反应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徐杏落落大方在她对面坐下,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苏夫人,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淡然坐下后,徐杏根本没有回答之前苏夫人问她的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苏夫人来意。
苏夫人却是眉心蹙得更深:“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我?”
徐杏则道:“我是猜的。”并且给出了一个她这样猜的合理理由,“那日住在一品客栈,无意间看到了贵公子,也听说了,如今苏家名下产业,酒楼饭庄客栈这一块,都归苏三少管。”
既知道那些都是苏家他们母子的产业,却仍然与他们母子作对,苏夫人心中顿时燃起怒火来。
但她又细想了想,怕是自己儿子先得罪了人,这才惹怒了这位娘子的。
故而,苏夫人倒先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只勉强还保持着面上的客气,笑问:“犬子愚昧,不知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娘子?”
“不曾。”徐杏答得干脆利落,丝毫迟疑犹豫都无。
“既然犬子不曾得罪过娘子,那为何娘子要故意与我们母子作对?”徐杏漫不经心的“不曾”二字,显然是彻底激怒了苏夫人。
苏夫人本来就自诩身份尊贵,在这扬州城中,她可是连州官夫人的饭都吃过的,如今这般屈尊降贵来这等腌脏之地,不过是想摆出自己的诚心罢了。
可如今,她的这份诚心被别人扔在地上踩,也就休怪她没有好脸色和好脾气了。
苏夫人一言不合便抬出了自己富商夫人的架子来,哼声威胁徐杏道:“你可知道,凭我的手腕,我是可以让你在扬州混不下去的。”
徐杏点点头:“我知道。”但面上却无半分畏惧之意,她并不把苏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只依旧轻松又淡漠地道,“但我也知道,你如今却没这个胆子。”
“你此话何意?”苏夫人厉声质问。
徐杏却仍旧盯着她这张脸看,目不转睛的看。但她却偏偏不回答苏夫人的话,只又绕回了刚刚的话题上。
“夫人只在得知苏三少并没得罪我后便动了怒,觉得是我故意挑事针对你们母子二人。但夫人又怎知,得罪我的不是另有其人呢?”
苏夫人越发不明白起来。
“你说我得罪过你?”苏夫人倒还真细细去想了,但她确定,她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徐杏却没打算这么快就把徐妙莲抬出来,所以,她只说:“你们母子和苏家另外两房争家产,原都是你们苏家自己的家事,与我等普通小民无关。但若因你们而使得别人无辜受牵连的话,也就别怪别人怨恨你们母子。”
又说:“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善良总得有吧?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你们家苏老爷家资丰厚,便是你们母子不争,日后分到你们手上的家产也足够你们吃几辈子了,又何必再为了自己的贪心而害得普通百姓倾家荡产吃不起饭呢?”
苏夫人双眸眯了眯,早已卸下所有伪装,此刻目露凶光。
“这么说,你我之间是没得谈了?”
徐杏说:“敌人的敌人就是友人,夫人也且息怒,别想着怎么动用关系害了我。别说你是否有这个本事,便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和你们家大少夫人,如今是朋友。”
“好啊,看不出来,你竟是个厉害角色。”苏夫人到底心中有所顾及,因而只能撂狠话。
苏夫人临走前,徐杏又喊住了她。
问:“苏夫人生平有无做过什么亏心事?”
苏夫人回过头来瞪着徐杏,目中凶光更甚。
徐杏忽略她的眼神,继续说:“比如说,当年在嫁到苏家前,有生过一个孩子。但最终,为了自己,却把孩子遗弃了?”
苏夫人本来看着徐杏只是一脸的仇恨,但听到徐杏说的这些后,脸上神色立即就变了。
明显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往事被人提起,她满脸猝不及防的慌乱。
最终,苏夫人没再问徐杏什么,只是匆匆一个人跑了。
但徐杏却更加确信,这个苏夫人,她就是徐妙莲生母。也就是说,她是当年那个害得她沦落青楼十年的人。
她没有找错人。
徐杏不过寥寥数语,似是非是的几句话,便就让苏夫人晚上做了噩梦。
梦中,是十八年前的那个小村庄。她偷偷躲在一户无人居住的人家的牛棚中生女,然后得知村上来了一位夫人,恰巧也是同一日生女。
她便趁当时手忙脚乱大家皆不在意时,偷偷把自己的女儿和那位夫人的女儿偷换了。换掉后,她便抱着那位夫人的女儿连夜离开了村子。
本来她还想,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又是战乱年代,她该怎么生存下去。可如今既然她自己的女儿有了去处,而带在身边的这个又不是自己的,她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当时走得离村子远了后,她便把女婴丢弃到了荒山野岭。
原是想着,这个孩子只要一日活着,日后说不定对她亲生的女儿就是一种威胁。只有她死了,才不会有任何人威胁她女儿的幸福和地位。
但她从未杀过人,若真要她亲手杀了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她也实在做不到。
所以,便选择把人送去深山里,任其自生自灭。
她想,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饿上个三五日,她自然就活不下去了。那个女婴,应该活不了的。
苏夫人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梦中,她抱着女婴一个人出现在深山,突然的,一张猛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紧接着,就是一阵阵似是要刺破黑夜的嘶吼声。
她被这一幕吓醒了。
醒了后的苏夫人满身满脸都是汗,显然还心有余悸。
那个余娘子是谁?她到底是谁?
这十八年间,她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从未再打探过当时那位夫人的身份背景。即便是从苏家的一个普通妾室,母凭子贵,后来成功坐上了苏夫人的位置,她有了权势和地位后,她也没再在去打探过。
难道,她的亲生女儿,她如今过得不好吗?所以这个孩子她如今回来埋怨她了。
还是说,那个被她扔进深山的孩子她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而如今寻到她人后,来找她报仇来了。
苏夫人这些日子心事重重,一直疑神疑鬼。白日吃不香,夜间也睡不好。
但徐杏就不一样了。
徐杏日日吃得香,睡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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