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 怀疑(1 / 2)
虞夫人是强忍怒气说完这番话的,可就算强忍着,她依然气得浑身直颤,若是张氏与陈嬿当时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让她们不得好死!
一时又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儿子去施家,明明知道可能会出事儿,她怎么就不死活拦住他?张氏能装病,她难道就不能不成?再不然,她跟了儿子一起施家也成啊,就不信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对贱人母女还敢算计她儿子,怎么她偏就自持身份,没跟了一起去呢?
一时则在心里把跟张慕白的小子们骂了个臭死,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寸步不离二爷的,结果还是给她整出了这么恶心人的事来,她回头不打他们打死,再不活着!
常宁伯听了虞夫人的话,却仍是那个态度,“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过程又如何,现在我们只能看结果,只能依据结果来想怎么处理,怎么善后。窈娘可说了,嬿丫头当时便撞了墙,额头撞了个好大的血窟窿,她出门时人还昏迷不醒,你难道想闹出人命来不成?”
虞夫人气得连声冷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伯爷了!她要真知道廉耻,就一头撞死啊,结果只据说撞了个血窟窿,谁知道是真是假?不,她若真知道廉耻,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真敢死,我反倒服了她!”
便是真闹出了人命又如何,是贱人母女算计她儿子在先的,事后羞愧而死,也是自找的,与她儿子、与他们常宁伯府何干?
何况小贱人怎么可能去死,不过是为了逼迫她儿子和伯爷的手段而已,想以此就逼她儿子就范,简直就是做梦!
常宁伯早料到妻子不会轻易妥协了,紧锁眉头问她:“那你想怎么样?事情已经出了,总要善后吧,你就算不在乎嬿丫头的死活,儿子还在施家扣着呢,总得先把人弄回来吧?”
虞夫人冷冷道:“自然要先把人弄回来,我这便让慕红和他媳妇儿去接人,带足了人手,先礼后兵,就不信姑太太敢不放人,反正事情真闹开了,更丢脸的也绝不会是我们家,她若不怕自己女儿的名声即日便会臭遍整个京城,就只管不放人便是。”
对付下作的人,自然也不用讲理礼,直接来硬的就是!
常宁伯却冷笑起来:“好啊,那你这便着人去把人抢回来啊,闹得人尽皆知,才好让庄家光明正大的退亲,才好让你儿子的名声也臭遍京城,让常宁伯府的名声臭遍京城,到头来结果比胳膊折在袖里还要糟糕一百倍!”
虞夫人闻言,眼泪都气出来了。
因为知道常宁伯说的是实情,一旦他们来硬的,她儿子身上的脏水便一辈子都洗不净,一辈子的前程也尽毁了,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定会比妥协糟糕一百倍,可她凭什么要向那对贱人母女妥协,凭什么要吃下这个恶心的哑巴亏啊?
虞夫人只能忍气退让一步:“那就等庄家小姐进了门,生下嫡子后,再抬陈嬿进门做妾,且在那之前,她们母女都不许再踏入我们伯府一步,也不许再见慕白一面!”
既然死活要缠着她儿子不撒手,体面名声通通不要了,那就给她中意的儿媳当一辈子的奴婢吧,看张窈那贱人这辈子还有什么脸面再踏进他们常宁伯府的门!
常宁伯却还是不赞同她,“嬿丫头要另嫁别人做正头娘子又不是什么难事,凭什么委屈自己给你儿子做妾?我就不说她好歹是我外甥女,外甥女给儿子作了妾,说出去不好听,别人会以为是我们家仗势欺人了,就算我不心痛外甥女,母亲也不心痛外孙女,妹妹与嬿儿能同意?你儿子还赤条条扣在施家呢,他浑身的行头也全被窈娘收了起来,你是想让他身败名裂是不是!”
常宁伯最后一锤定音:“我已答应窈娘,即日便去庄家退亲,然后再向嬿丫头下聘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等到你儿子的行头被直接送去了庄家,连遮羞布都没有了,你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虞夫人气得眼前直发晕,拦住要走的常宁伯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我决不同意,庄家的亲事决不能退,陈嬿也休想做我儿子的正妻,若伯爷一心袒护她们母女,那就请给我一纸休书,或者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庄家的亲事是虞夫人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了的,庄小姐面容姣美,性格温婉,却又柔中带刚,是那种随便哪个当娘的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忍不住想聘回家做儿媳的女子。
之所以快十六了还没定下亲事,却是之前逢上守祖父的孝耽误了,刚一出了孝,庄家的门槛便差点儿让媒人给踩塌了。
而张慕白却出身勋贵,与文官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庄家本不欲跨圈子结亲,毕竟都知道勋贵人家乱得很,规矩也大得很,还只有个光鲜表相,甚至不如嫁一个寒门进士实惠。
是虞夫人让庄大人庄夫人和庄小姐都亲见过张慕白,庄家才渐渐有所松动了的,年轻轻就已是秀才,也一点纨绔浪荡之气都没有,看来这张慕白还真是勋贵圈子里的一个异类。
虞夫人随即又再四向庄夫人保证,将来会待庄小姐亲女儿一般,便是无子,也一定要张慕白三十岁后才许纳妾……真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来,才总算让庄大人庄夫人点了头,同意结亲。
之后庄大人便时常指点张慕白的学问,与自家的子侄相比也不差什么,张慕白也眼见着大有进步,明年下场参加过乡试,指不定就是一名举人老爷了。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连让陈嬿等庄小姐生下嫡子后再进门,虞夫人已觉得没脸去见庄夫人,也没脸面对庄小姐了,当初那些诺可都是她自己许的,说出去的犹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再收回?
自己打自己的脸,也真的比别人打更痛、更羞耻!
谁知道自家伯爷还坚持要退亲,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大有让她一个人去处理,他压根儿不出面的架势,当她是什么?
她嫁进张家二十多年,为他孝顺父母,主持中馈,生儿育女,自问一个为人妻的本分已全部尽到了,到头来在他心里,却连一个庶妹和外甥女都及不上,为了她们,生生要毁了她儿子的一辈子,生生要把她的脸踩在脚下,那她还待在张家做什么,还不如自请下塘,甚至死了的好!
常宁伯其实不是不理解妻子的生气与愤怒,也不是不理解她的考量,他对次子何尝又没有寄予厚望?
可他有他的苦衷,也只好委屈妻子了。
遂扔下一句:“你要休书是吗?可以,回头我就打发人给你送来!我倒要看看,事后慕红会不会怨你让他颜面尽失,蓉姐儿又会不会怨你让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他们兄妹会不会怪你一样是你亲生的,为什么你心里就只有慕白的前程,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拂袖而去了。
余下虞夫人颤抖半晌,终于哭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可能不管长子和女儿的死活?长子是世子,若有一个下堂妇母亲,他以后在勋贵圈子里,还要怎么抬得起头来?
女儿更是出嫁才几个月的新媳妇,在夫家连脚跟都还没站稳呢,知道她母亲不再是伯夫人,而成了一个下堂妇,她丈夫和公婆会怎么看她,她以后在夫家日子要怎么过?
更别提就算她下了堂,只怕贱人母女一样能如愿以偿了,届时没了她的阻挠,小贱人进门势必更顺利,以后上头没有婆婆,她的日子也势必更好过。
自家丈夫又是个薄情的,只怕她前脚下了堂,他后脚便另娶新人了,等新人再生下嫡子来,她儿孙们的地位岂不都得受到威胁,乃至终于不保?
虞夫人想着,哭得肝肠寸断,当晚就气急攻心病倒了,烧得浑身滚烫,满口的胡话。
却仍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宁死不肯如张氏母女的愿。
可惜她在前面拼死抗敌,她为之拼命的儿子却先倒了戈。
张慕白次日回到伯府后,便跪到了虞夫人床前,说他愿意对陈嬿负责,只求虞夫人消气成全,还说他自己去庄家退亲,庄家要打要杀,他都认了,绝不会让爹娘也跟着去丢脸受气。
虞夫人彻底崩溃,气得呕了血。
却还得强撑着爬起来,去庄家退亲,就为了好歹别毁了张慕白的前程。
虞夫人到了庄家,直接便跪到了庄夫人面前,求她答应退亲,还说都是自家的错,是她无福有庄小姐那么好的儿媳,只求庄夫人能答应退亲。
庄家上下一连几个月都在为下个月嫁女而忙碌,上下里外都是喜气洋洋的。
谁知道晴天霹雳,婚期都近在眼前,亲朋也都已通知到,只等好日子来到了,常宁伯府却要退亲,还说不出个正当的理由来,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庄夫人便冷着脸要虞夫人解释,当初求亲求得那般殷切的人是她,如今不由分说要退亲的人也是她,当他们庄家是什么,当她女儿又是什么呢?
虞夫人却哪里解释得出口,只能含着泪拼命的磕头,把头都给磕破了,一片血淋淋的。
最后是庄小姐红着眼睛出来,答应了退亲,只说是看在虞夫人一片慈母之心的份儿上。
只两家既做不成亲,以后便只能是仇人了,她虽不会让自己的父兄着意为难张慕白,着意与常宁伯府为敌,但如果他们不慎撞在了她父兄手里,就休怪他们不客气了!
虞夫人眼见这么好的儿媳,却只能与自家失之交臂,眼睛都要哭瞎了,本来常宁伯只许了给庄家最多五千银子做赔偿的,她自己给提到了八千两,既是心中实在遗憾痛愧,也是想为儿子留一线后路,免得日后真落到庄家人手上,会死得太难看。
庄家既答应了退亲,两家本来便还没到下聘铺嫁妆那一步,要清算退还各样礼物自然也便宜,不过几日功夫,便已清算得彻彻底底,再无任何瓜葛。
只张慕白与常宁伯府无故退亲,背信弃义的名声还是渐渐传开了,常宁伯府虽知道定是庄家放出去的风声,以免影响到庄小姐再说亲,也是无可奈何,谁让的确是他们理亏呢?
张氏随即便催常宁伯和张慕白着人登门提亲下聘。
虞夫人如何肯同意,前脚退了亲,后脚便又定亲,她儿子‘背信弃义’的名声岂不是真要坐实了?等知道她儿子定的还是他姑母家的表妹,旁人岂不是更要说他‘私相授受’、‘色迷心窍’、‘德行有亏’了?
庄家可是清流文人,往来的也是文人清流,谁不知道文人骂起人来,都是字字如刀,任你有铜墙铁壁,也招架不住?
可惜张慕白自己愿意,常宁伯也骂她:“不趁早把该办的事情办了,万一嬿丫头回头有了,等肚子大起来时再来紧赶慢赶,哪里来得及?你便恨她,她腹中的孙子却是亲生的,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孙子生下来便被人耻笑不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