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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元帝道, “平阳公主违抗征粮诏,论罪当罚。三日之内, 再交五万石粮食!”

“平阳,你回府去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这件事你到底哪里做错了!”

正元帝这句话虽然是给李述说的, 可目光盯的却是太子。

杀鸡儆猴之意昭然若揭。

一番话说罢,满朝文武俱噤声不言。

正元帝素来喜怒不行于色,众人还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隐约中才想起了这位皇帝做皇子时南征北战, 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三十余年的帝王生涯磨平了他的脾气,可是一旦有人敢触及底线……虎豹虽老了,獠牙却还在。

正元帝那双眼像是鹰隼一样盯着太子,太子顿时脸色煞白, 身体几乎是肉眼可查地颤抖了起来。

父皇从未跟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他是嫡长子,父皇与母后又向来亲热,都说皇室无情,可太子打小就感受到的是父慈母爱。

这么些年的东宫生涯, 他几乎都要忘了,原来太极宫里坐着的不是他的父亲, 而是这天下之主。

太子觉得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在父皇面前跪下的时候,暗中却伸来一只手, 将他的胳膊稳稳当当地扶住。

崔进之绷着脸看向太子, 他面容严肃, 扶着太子,不让太子软下去。

感觉到崔进之扶着他,太子一下子就不慌了。

对,他身边还有这么多世家,这些人都拱着他,他怕什么。只有这些人在他身边支撑一日,他就在东宫里一日不会倒。

沈孝抢了粮,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来时器宇轩昂,去时垂眉耷眼,往含元殿外头走。

李述腿脚不便,刚从圆凳上站起来,就听正元帝道,“老二,你留一下。平阳,你在殿外等会儿。”

又吩咐道,“沈孝,你去换身官袍,再来见朕。”

太子刚跨上含元殿的门槛,闻言差点被绊倒,崔进之一双手像铁钳一样生生地稳住了他的身形。

太子回身看去,正元帝叫住了老二,可偏偏没有叫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崔进之使了暗劲,几乎是将太子抬出了殿门。

李述一瘸一拐往宫殿外走,刚才还点头哈腰的黄门这会儿却迟疑着,不敢来扶她。

如今平阳公主是触了陛下的霉头,仿佛碰她一下,那霉头都要连到身上来。

世人功利,无过于此。

李述出了殿门,太子方才还苍白的脸色见到她后,瞬间仿佛就被怒火点燃了,他立刻将自己今日所受的委屈都迁怒到李述身上去。

平阳,都怪平阳!

要不是平阳被人抢了粮,他怎么会让下头的人去弹劾沈孝。要不是为此,他怎么会在父皇那里吃了挂落!

太子狠狠剜了李述一眼。

没用的东西!

崔进之见李述独自出来,站在廊下扶着廊柱,似是脚腕依旧很疼。

他没想到皇上的态度如此强硬,不惜跟朝堂所有的世家对着干,都要把沈孝保下来。

他在这件事栽了跟头,雀奴也栽了跟头。

雀奴今日是彻底没脸了。虽然皇上给的惩罚并不重,不过是多交几万石粮食,可这却意味着皇上对平阳公主态度的转变。

失了圣宠,一介庶出的公主能走多远?

李述向来要强,如此当庭没面子的事,也不知她此时心里有多不好受。

崔进之看她面色依旧苍白,心里微酸,刚松开太子的手,想走过去安慰一下她。

李述见他一动,抬眼看了过来。

可太子却忽然拉住了崔进之,“先回东宫,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得赶紧给我想个对策出来。”

崔进之被太子一拉,登时心神又回到了政事上。

他看了一眼李述,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了身,跟着太子往东宫走了。

李述看着他走远,漠然转过了眼。

孰轻孰重,崔进之分得清楚。

她永远是天平上轻的那一头。

众人去后,含元殿里十分安静,李炎静静地站着,听上头正元帝忽然叹了一口气。

一封折子被皇上扔了过来,“老二,你瞧瞧吧,这是沈孝给朕递的折子。”

李炎不知正元帝要做什么,只是木木地弯下腰捡了起来。

他此时脑子还是乱的,今日的变故太大了,他前脚刚将沈孝一把踹了出去,后脚父皇就要重用他。

李炎捧着折子看了半天,眼神却始终无法集中。

正元帝见他如此,也不逼他,只是道,“沈孝的折子上写了三件事。一是弹劾平阳囤积钱粮,不顾民生;二是自认抢粮有罪,自请辞官;三是与你撇清了关系,说抢粮一事皆是他自己所做,与二皇子殿下毫无瓜葛,让我不要迁怒于你。”

这些话慢慢钻进了李炎耳朵里,他没有回正元帝的话,反而想起了方才在承天门外头,沈孝说的话。

下官说了不会牵连殿下,就一定不会牵连殿下。

弹劾您的人越多,殿下越不会出事。

沈孝都算到了结局,也跟他说清楚了。

可叹他竟然没听懂。

正元帝又叹了一声,李炎抬起眼来,看到父皇的目光中流露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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