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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不质疑自身的付出, 而总是想,得到的根本不够。
——某人日记
“应该找不到。”报警无非是查监控,查到那台车。可常年回收旧货的人,通常也销赃买赃。未等警察找上门,就把那辆破厢车处理掉, 也是稀松平常的事。然后换个地方, 换身行头, 照旧收旧货。要警察们到处走访排查, 这么点事还不够级别。
面对司芃的请求,卢奶奶想了一会。
她并非天生就冷梆梆, 只是不善交际。更何况,司芃为她送了一个月的饭菜, 虽是凌彦齐买了单的,但一点都不糊弄人,每一顿都在尽心尽力地做。也难得的合她胃口。
她对司芃的印象,由此有好大改观。还觉得这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只是命不好, 没生在一个丰衣足食的家里,没碰上细心和蔼的父母。
“等会阿齐来, 我会和他说,我不想开刀也不想住院。我神志清楚得很, 除了小腿上有伤, 其他地方都没事, 不需要这样检查来检查去。这样能省点医药费。但是我回家去, 需要请个人来照顾我。阿齐他肯定愿意请人,之前就说过好多次。但他始终不是我的亲孙子,上次住院已经太麻烦他。司小姐,要不你请个工人过去,只要我能下地走路,就得了。”
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真是熏人,熏得眼泪都溢出眼角。
司芃也不喜欢医院。她手轻轻擦过眼角,说:“谢谢你啦,阿婆。”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她有点慌张,还好卢奶奶没听出这个口误。
突然间某个念头如星光,在脑海里越来越明亮。自知不是个好法子,仍不可抑制地想要说出来:“卢奶奶,请工人的钱我都拿不出,要不我去照顾你,好不好?”
卢奶奶面露疑惑。司芃急急地说:“你吃过我做的饭菜,还可以的,对不对?不要看我小,我好会照顾病人。我阿婆也曾经患病卧床,我照顾她一年多。”
那种疑惑,慢慢变成怜惜。卢奶奶轻轻抚摸司芃的手背,做自梳女的这些年,她从不遗憾没结过婚,但是遗憾过没有子嗣。
“我不好意思啊,司小姐。我不是大户人家的奶奶,我一辈子都是个佣人,不好意思让你来照顾我。”
“但是我真的没钱请人。现在去中介请一个看护,要五千一个月,还未必尽心。你也看到了,咖啡店歇业,我得另外去找工作和住的地方,一时间真的筹不到那么多钱。”
“你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我想找到工之后再找住的地方,不能离上班地方太远。”
“司小姐,你今年多大?”
“过几天,就二十三了。”
“你家人呢?”
司芃听后低了头。
卢奶奶想她平时留给人的不良少女形象,于是劝她:“你要是真碰到难处,应该回去找你的亲人,就算平时有什么误会,关键时候还是会帮你的。”
“司家,就剩我一个了。”
临到下班凌彦齐接到司芃的讯息,正在开会,顾不得在场还有一众同事,慌忙离座,拉开门,奔向无人光顾的高楼露台。
底下是汹涌车流,头顶是绵雨如针,他深吸两口气,也摁不住胸腔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他是司芃唯一可依靠的人了。
还好,没被人打。松下心来,再听下一句语音,即刻又觉得自己无情。照顾他十年的姑婆出了车祸,脑海里竟只有——庆幸两个字。
庆幸不是有人来找司芃的仇,庆幸卢奶奶只是小腿受伤,身体并无大碍。
他回会议室去,卢聿宇正在投影仪前主讲。推门拉椅的声音又一次惊动大家,凌彦齐说:“不好意思。”走到天海集团执行总裁于新兵跟前,低声说:“于总,我家姑婆被人撞了,现在在医院急诊科。”
于新兵点头:“会你就先不开了,赶紧去医院看看。”
正好赶上第一波的下班高峰,又是雨天,各条交通干道上都是车,凌彦齐乖乖打电话给卢思薇报备行程。说完再是庆幸——第三重庆幸,幸好姑婆出事了,否则他在那么多人面前的失态,再也圆不过去。
卢聿宇也打电话说他也马上赶过去。他年长凌彦齐三岁,是卢家的长孙。如果不是身为女子的卢思薇异军突起,他的地位,理所应当比凌彦齐要高。自然,这种从小就培养起的责任感也重。
凌彦齐顾念司芃在场,急忙拒绝:“我和子安联系了,他们正赶去那边,姑婆转院的事,不需我们多费心。至于肇事者,听说是收旧货的三轮车主,估计也是赔不起,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我们卢家的姑婆给人白撞的?即便是赔不起明瑞的住院费,也得赔个十来万吧。”卢聿宇在电话那端哼哼。
凌彦齐叹口气,对他人斤斤计较,大概是刻在卢家的基因里,无论是窘迫的三十年前,还是发达的今天,并没有太多分别。“我还在路上,去灵芝清河一带的干道都塞成车龙了。等过去了解情况后再跟你说。”
到了医院,凌彦齐直奔住院部骨科病房。看到司芃正在护士台询问,过去问:“姑婆在哪间病房?”
“你来了?”司芃领着他去。走廊上人来人往,她说:“小腿胫骨有一处骨折。等会你去找主管医生,看看接下来怎么治疗。”
“好。多谢你送姑婆来医院。”
司芃回头停住:“你姑婆被撞伤,我也有责任。那两个收旧货,是帮我在清理打扫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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