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甜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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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家覆灭至今, 他们已经有六年未曾见面了。

陈桑并不再往前走, 定在原处,很和气地笑了笑。那张脸是被蛊毒毁了的, 笑起来有一种扭曲的可怖, 他却仿佛没察觉似的,笑容愈深, “小景长大了, 舅舅都认不出来你了。”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了些, “你是个男孩子, 却同阿姊长得很像。倒是, 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从前还是陈桑还是陈家小将军的时候, 是很疼爱阿姊唯一的孩子景砚的。即使因为身份相隔, 平常不能见面, 他都是将景砚惦念在心中,时刻不忘。可如今已与往常大不相同了,他们彼此之间变化太多,陈桑, 或是说夏雪青明白,景砚也明白。

景砚同他一般高, 偏过头,露出小半个侧脸, 浮着笑, 连眼底似乎都是亲近, “怎么会可惜?小舅回来后,祭拜过母后吗?她一直很惦念着小舅,临走前也忘不掉。”

陈桑道:“怎么敢去?我在京中的身份敏感,四处都是他的眼线。”

说完这句话,他抬眼望了一圈周围,总算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发现了一个身影,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景砚不再提陈皇后了,他随意地问了些南疆的事宜,大约在三年前,南疆那边的事,陈桑都是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报上来的,至于重要的都很模糊。现下景砚对南疆的了解全靠自己的眼线。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

陈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些,又反问他,试探道:“那小景在这太清宫待了六年,难不成还待出来了感情不成,不想再出来了吗?”

景砚敛了敛笑,很疑惑似的,“怎会?时候未到罢了。下次再见,必然是在朝堂之上。”

什么时候?陈桑连个马脚都捉不住。他一度觉得景砚很可怕,十四岁就能舍了南疆十万人的性命,十五岁就能舍了自己的命待在宫中,如今又过了六年,这宫中内外,他有多少眼线,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手,除了景砚自己,大约谁都不清楚。

景砚姓景,似乎是天生的狠心,满天神佛都不可救。

陈桑的脸色一沉,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道:“那小舅就拭目以待。此地不便久留,我就先告辞了。”

他入宫有几件事,其中最要紧的一件就是打探景砚这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景砚半阖着眼,一身玄衣,声音遥遥地传来,“小舅,保重。”

陈桑的脚步未停,从暗道离开了。他走了片刻后,萧十四也从树上跃下来,静等着景砚的吩咐。

景砚思忖了片刻,道:“派人盯着称心。南疆那边的人,暂且沉下去,最近别有异动。”

萧十四的话卡在喉咙里,像是要说什么,可又不敢。

景砚察觉到了,便多嘴解释了一句,似是嘲讽,“孤还记得六年前才进太清宫不久,你将陈桑未死的消息禀告上来。那时陈桑是想要报仇的。可夏雪青想做什么谁知道。十四,你知道吗?”

陈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换了皮肉和身份,背着血海深仇成了夏雪青,人活着,不过凭借名字与皮囊立世,可这些陈桑都变了,他的品行也再不同以前。

萧十四暗自抖了抖,他早有揣测,却不敢肯定。

凭陈桑的武艺,如果他想要元德帝的命,第一次进京面圣时,他们俩离的那样近,即使陈桑身边没有兵刃,一命换一命的法子也早杀了元德帝,可夏雪青没有。他不仅没有,还成了元德帝的宠臣重将。

景砚低声说了一句,“孤等着。”

他等着最后的结果。

乔玉回来的时候,陈桑已经离开好一会了,他欢欢喜喜地推开小门,缩着身骨钻了进来。太清宫的小门开得极小,就是为了出入不便,乔玉小时候进出还算宽裕,可如今长大了,每次出入都恨不得练了缩骨功,怕被卡在里头。

景砚每次都会站在离门前不远的地方,拉着乔玉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拽出来。

乔玉的脚步不稳,有的时候就顺势摔到了景砚怀里,就觉得这门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今天他依旧跌在了景砚的怀里,却没多待一会,而是急匆匆地要将食盒里的吃的拿出来,拉着景砚的袖子,一路走到了石桌上,一样样摆了上去。

元德帝的生辰,御膳房自是不敢怠慢的。平常的菜色份例不足,也没什么要紧的。若是这一回有不长眼的告上去,说是哪个厨子胆敢缺斤少两,做的不好,再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万死而不能辞了。

乔玉的脑瓜子都能想明白这事,所以期待得要命。

景砚对吃食都不太上心,他望着乔玉探着头,脸因为兴奋而染上淡淡的红,一碟一碟地同自己介绍那些点心和鲜果,就已经足够了。

乔玉像一个贪食的小老鼠,满满一桌反倒不知道该先吃那一样了,就偏头瞧着景砚,声音里都满是烦恼,“殿下,你说咱们先吃哪一个?”

景砚点了一个颜色最鲜亮,模样最精致,乔玉盯了最久的那个。

乔玉站起来,咬了一下下边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顺从地俯下身,往另半张桌子去够那碟糖糕。

他又想,又不想。因为乔玉有个恼人又可爱的小习惯,他总是将最喜欢最想要尝的吃食放在最后品尝,仿佛这样才能不辜负美味。可他又嘴大肚小,每次到了最后,留下来的好吃的也尝不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次次都很懊悔,可是下一回还是舍不得。

景砚便推他一把,帮他舍得。

那碟模样最好的糕点,味道果然也很好,甜且软,却不过分腻,也不黏牙,入口即化,乔玉吃完了一块,舔了舔手指头,皱着眉头数了剩下来的,几乎要舍不得吃下一块了。

景砚撑着额头,动都未动,也不打算尝,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乔玉犹豫了一小会,又拿了一块,小口地吞了前面的一小点,把那个碟子推得远远的。

这是小毛病又犯了,大概是治不好了。

乔玉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点心往景砚嘴边递了递,嘴里囫囵地讲着,“这个好吃,殿下也尝尝,要是喜欢,要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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