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津门学武(2 / 2)
“我们这儿都这茶壶。”伙计撇嘴说:“反正你也闲着无聊,茶炉在里边。”
那意思是你自己动手,甭把自己当客人。
张上有点面无表情,没再接茬,我喝茶又不是不给钱,来者是客都不懂?
想了想,大概为这伙计有毛病,嘴上不饶人,存心跟人怄气。
生活中这类人可不少,嘴上不占点便宜心里就不舒坦,习惯性损人捧己,讲话句句带毒,寡得很。
时至晌午,人渐渐多起来,消失一阵的徐浩峰也回来了,赶紧给客人上茶。
有位客人手上戴着个翠绿的玉扳指,一看就是假货,拿出来装逼用的,好套拇指上显摆,深怕别人不知道。
徐浩峰给他沏茶,张嘴笑着问:“您这扳指有些年月了吧,多少钱买的?”
这人说:“六百块钱,小玩意,戴着新鲜两天。”
“您这买的真便宜,前两天梗三也买了玉扳指,三千块,那么贵,还不如您这个呐。”
“是吗?”这人大乐,心里瞬间痛快起来,兴致高涨说“沏茶沏茶”,也不管烫不烫,端起来就喝。
给这人沏完茶,徐浩峰又到下一桌,总之见人捧人,见物捧价,只要跟他交流的人,都喜笑颜开。
张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想到一个词“死店活人开”。
句句让人可心,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八面玲珑的巧劲儿。
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人你都能跟他处好,这就厉害了,如果做生意当官,那还不扶摇直上?
……
来天津的第一天,本来张上有些小失落,没见着那位大师,只是徐浩峰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可在茶馆里坐了整天,看客来客往,观人性百态,见识到徐浩峰的游刃有余,张上佩服了。
回家路上,徐浩峰问:“茶馆坐了整天,有收获么?”
“有。”张上挠头笑笑说:“您这股机灵,我自愧不如。”
“那行,明天开始你就来茶馆上班。”徐浩峰想了想说:“学艺,得先从跑腿的开始,有了这股灵巧,不管练拳也好,行走江湖也罢,千人所喜,万事能成。”
“……”
张上没话说了,合着杨凡生说的学艺,就是不远千里跑天津来,当小厮伺候人……
不过,这话可不敢跟徐浩峰说,张上懂,人家这是验货呢。
就算有杨凡生的关系,只凭人家是尚云祥的徒弟,就这身份,搁这片地上就是祖宗级人物,可不是谁都教的。
……
“千古文人,说到底还是有个侠客梦的,只不过这个侠客梦更像是一个童话。”说这话的人,是华罗庚。
张上前世写武侠小说,也是因为有这个梦,虽然他算不上文人,却也是个斯文写手,尽管最擅长写黄段子……
来天津的第三个晚上,或许是看着他行?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李中轩老爷子。
貌不惊人而神色端庄,拄着拐杖,行动不便,但气色很好,往那一站有种高山仰止,这是连朱新宁都没有的气象。
见了人,张上直接就是“头点地”的大礼,磕出了响声,嘴里恭敬说:“张上拜见太师傅。”
也多亏他练拳近一年,身子骨拉开了些,不然指定脑顶磕不住地。
李中轩正在院里溜达,静极思动,那病床上再躺下去就废了,一但起了不想动的念头,需要人伺候,那就离垮不远了。
“杨凡生有个好徒弟。”这是李老的第一句话。
张上受了恭维,心里乐,面色却紧。
“这两天在茶馆里怎么样?”李老脚下不停,还在院里走,拐杖杵得地面噔噔响,很让人怀疑地砖会裂开。
“客人渐渐增多。”张上想了想说。
“我听杨凡生说,你以十六岁之龄,从家徒四壁到偌大家业,走正道,一年时间改了运,这样的人我没听过,所以想见一见你。”
“太师傅抬爱了。”
“不必谦虚,我这辈子愧对家人,如今又时日无多,总得给家里留点什么。”
“我懂。”张上说。
“我当年发过誓,今生不收徒,你莫拜我,记得你是杨凡生的徒弟,这次只是来串东西的。”
“明白。”
李老似乎走累了,掀门帘回屋,顿了顿说:“明日四时起。”
张上点头应着,然后回屋洗漱,悬了几天的心落下来,倒头就睡。
别看只是个茶馆小厮,可有句话叫心累,比搬砖的磨难还大。
……
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张上就起床叠被。
拉开窗帘,借着月光,却见李老已经在院里了,坐在长条凳上哼哼呼呼,手里比划着拳,有波浪滔天的气象。
好像三岁小孩面对两米壮汉,人家随手一扒拉,对你来讲都是倒海般难以抗拒。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李老停了手。
有点不好意思,来到院里想说什么,却见李老摆摆手说:“练你的功。”
张上只得把杨凡生教的桩功拿出来,他只学过这个,还有一些技巧,怎么打沙袋,怎么推铁环……
李老看了一会儿,面色严肃说:“当今习武,练拳必站三年桩几乎是武行的共识,可真站出功夫的,少说也得沉浸此道十多年,东西都失传了。李存义当年练功是不站桩的,可他有功夫,二十四法对人从头到脚都有要求,只要校正好了,自有功夫上身。”
说着,老爷子拿拐棍站起来,从头到脚的挑毛病……
哪里不对就大声训斥,急了还上拐棍,照屁股就是一棍子,那是真打,能把人抽得一个踉跄。
但抽归抽,却从不恼,只是一遍一遍的校正,从眼睛怎么看,脚趾怎么抠地,到大腿内侧的肌肉怎么绷。
这要是给了娇气孩子,几分钟就得破口大骂这老头看不顺眼,故意找茬……
徐浩峰估计是昨晚走了,没在这儿住,早上没见他。
三十多岁的人有自己的家庭,张上也知道了他在报社当编辑,这院子也不是他的,而是老爷子的。
到早晨六点,张上受不住了,练拳是苦差事,这种校正法子,过犹不及了能把人的脚筋崩断。
老爷子才出院,这样的劳心劳力,早开始喘粗气了。
只看这院子就知老爷子晚年落魄,张上想了想说:“太师傅,要不咱请个保姆吧。”
“我还没到那份儿上。”掀门帘进屋,头也不回地说。
叹息着摇摇头,出门买两份早点,伺候老人吃了早饭,洗碗时,却听老爷子说:“有空,就陪我说说话。”
“好。”张上笑着。
“我说,你听。”
“嗯。”
“我早年师从唐维禄,他教会我人品和拳术,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听杨凡生说你想写一些关于拳的东西,能听多少,就听吧。”
老人眼光虚浮,回忆说:“拳术,没有飞檐走壁,没有上天入地,只有辗转挪腾间智慧与功力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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