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莫羡三春桃与李(1 / 2)
陶沝决定用她擅长的素描为太子画一副画像,之后便请尚善为她准备作画需要的画架、画布和炭笔。不过炭笔的制作还是费了点时间,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用的铅笔,而那些传教士手里虽然有所谓的早期铅笔雏形,但她实在用不惯,加上雷孝思一行人也早已出外绘制地图,所以她只能改画炭笔素描。
所幸她的炭笔素描也算在行,而且自制炭笔的方法并不难,只需砍柳树细枝,去皮,然后装入铁罐或沙罐中密封烧制即可,只是这烧制时间的长短不同,会导致烧制出来的炭笔软硬程度也不一,所以陶沝领着尚善在膳房蹲点蹲了好几日,才成功磨合出她想要的软硬程度的炭笔。
然而还没等她这厢动手开画,倾城那边的消息却已先一步传来。
原本那日在司膳茶房里,倾城是说等太子复立当日再来见她,结果到了第四日,也就是举行复立大典的前一天,那位薛公公一早又来了,用和之前同样的方法塞给陶沝一张纸条,内容大致是说倾城他已经找到了陶然,但后者坚持要当着陶沝的面才肯说出第三句话,所以,倾城让她一定要想办法在复立大典之前拿到出宫的腰牌,然后在举行复立大典之际趁机溜去那天的司膳茶房,届时会有人带她一起出宫。
说实话,陶沝有些不太理解倾城此番为何坚持要她出宫,按她现在的处境,想办法把那个陶然带进宫来相见应该会更加容易吧?但可惜的是,薛公公只是个单向传话筒,她没办法反问回去,不过仔细想想,以倾城的性格,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应该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只是这个要求实在有些难度,不仅时间有限,而且还是在她被视作重点看护对象的当下,她实在是没有太多自信能够成功溜出去。
因为据史载资料考证,历代的皇宫守卫都是及其森严的,必须持证——也就是传说中的腰牌——出入,否则如果胆敢擅自闯进宫的话,随时都会有被杀头的危险。而这个腰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除非是本身就担任特定的职务,比如厨子和采买之流,或是临时替主子出宫办事的宫人,否则,身在这皇宫之内的宫人想要任意出入宫门基本是不可能的。
何况,清代的腰牌上面通常都刻有持牌者的姓名、年龄、面貌特征和编号等等,所以想要借别人的腰牌通行也纯属无望,一旦发现就是连坐之罪,再加上这座毓庆宫内谁都知道她是太子的心头宠,又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把腰牌借给她,说不定她前脚才出去,后脚就连累对方挨了板子。而且,她相信那位太子殿下也一定跟皇宫四门处都打过招呼,就算她勉强能溜出毓庆宫,也不见得能成功走出这座紫禁城。
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倾城提的这个要求对陶沝而言,几乎等同于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倾城既然强调说会有人带她出宫,想必定是替她准备好了出宫的临时腰牌,但陶沝对此却深感担忧,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就算事先安排得再万无一失,具体落实到她身上,总会闹出些临时状况,万一到时候在宫门口被人认出她是谁,那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了——
倘若对方是太子这边的人也就罢了,她了不起就是被打包送回毓庆宫,最多再挨某人一顿臭骂,但如果是别人——比如八爷党的人,那她的下场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尤其眼下正值复立大典之际,万一他们以此为要挟,对太子可是十分不利的。再加上她上回能成功溜出毓庆宫去见倾城,纯粹是因为有弘晋阿哥帮忙,而对方虽有帮过她一次,但也不见得就会帮她第二次,所以,为了以防这些所谓的“万一”,最可取的办法,就是借用太子的那块腰牌出去,那样一来,别说出宫畅通无阻,出城都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毕竟在这位太子殿下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陶沝自然是知道那块腰牌放在哪儿的,以往太子每天都会随身带着,大概也是担心她会偷偷打那块腰牌的主意,但明日就是复立大典,他在大典上穿的是特制的吉服,应该不至于将腰牌也一并带去,届时,她就有望成功溜出宫去见倾城了。
陶沝的这个打算固然不错,但可惜的是,还没等她将之付诸行动,太子那边却突然出了新的状况——而这个状况,也完全出乎陶沝的意料之外。
复立大典前夜,太子从乾清宫回来,也对陶沝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她第二天随他一起参加复立大典。
陶沝当场有种“明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东风没等来,反而下了一场倾城暴雨”的挫败感。
“我……能不能不去啊?”陶沝大脑给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理由拒绝,“唔——你也知道万岁爷他本就不太喜欢我,加上我这张脸和身份也都有些尴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你添麻烦的,而且……太子妃不是要跟你一起参加吗?我再跟去的话,那不是显得太多余了么?”
陶沝敢发誓,她说的这些都是真话,而且是发自肺腑的真话,就算她此番没有溜出宫的打算,她也一点都不想去参加什么复立大典,尤其是这场复立大典的目的,不仅是复立太子的地位,还有太子妃的地位也会被一并复立,她一点都不想亲眼目睹他们两人当众站在一起被授予册宝时的情景,那只会让她觉得他们两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她,不过就是个多余的小三,为了避免她内里的那颗暗黑嫉妒心不受刺激,她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结果那位太子殿下听到她的这番话,脸色却是当场一黯,就连那双原本晶亮熠熠的琥珀丹眸也连带失去了光彩——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成为我的太子妃吗?”
他此语一出,陶沝的大脑莫名有一瞬间的空白。紧跟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将原本平静的空白画面尽数打碎——
他这句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在明日的复立大典上闹事,让那位康熙皇帝当众同意让她来当这个太子妃吧?这这这……虽然她听着心里是很感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幻想过这一出,但那也仅仅只是纯粹的想象而已,历朝历代胆敢要挟君主的案例倒是不在少数,但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尤其现在被要挟的对象还是那位高度集权的康熙皇帝,想也知道,如果太子真的孤注一掷这样做了,那明日的这场复立大典估计就全完了,包括她在内,也一定会没命的!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这根本就是典型的花样作死嘛!关键是他自己作死不要紧,还连带拉上了她……她就算真的已经时日无多,也不想主动寻死啊!
“嗯,我不想!”
思及此,陶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即否定了对方的提议。虽然她心里的确有几分惋惜,但表面的态度却甚为斩钉截铁:“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对太子妃这个位置没有任何痴心妄想,我能像现在这样留在你身边就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话音未落,却已对上某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那双犹如琥珀一般的丹眸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语气执着且坚定:“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让皇阿玛同意此事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陶沝被他看得一阵郁闷,如果不是看在他也是因为对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她估计就直接冲他开吼了——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欲擒故纵,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太子妃——”
更何况,注定要被二废的位置,有什么好稀罕的!
说完,对上某人眸底隐隐泛出的怒意,又赶紧补充,“啊——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或不想留在你身边才不愿当你的太子妃的,而是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咬音,试图用最婉转的语气来陈述自己今次拒绝的理由——
“因为除了表面风光之外,当太子妃其实并没有我当初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倒是像现在这样当个小宫女才是最适合我的,因为我每天都可以陪在你身边,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你,而且我喜欢的、想要的物事,你也都会找来送给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反正在我看来,这个位置不过是个虚名,不管有没有这个名号,对我而言其实都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这皇宫之内谁都知道你喜欢我,看在你这位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也没有人胆敢随便欺负我,所以,这个名号还是继续留给你的那位太子妃吧……”
她一口气说完,却不见太子那厢的脸色出现半分好转,想了想,又开玩笑似地继续补充一句:“……更何况,太子妃是不得善妒的,而我可是出了名的眼睛里容不得任何沙子哦,万一真的上位,估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那些妻妾全都打包送走,你确定你到时候真的不会生气?!”
她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本意只是想缓和一下此刻的凝重气氛,谁想那位太子殿下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旋即语出惊人——
“既是太子妃,只要你想,大可以全照你的心意去做……”
不是吧,这样也可以?!
一听这话,陶沝突然有种被闪电狠狠劈中的感觉,双眼圆睁,嘴巴微张……惊诧之色尽数写于脸上,但只一瞬,紧接着,这满腔的震惊便迅速化为了满满的感动,因为她看到了他此刻的神情,无比真挚,尤其是从那双琥珀丹眸中溢出的温柔而又无比坚定的眼神,让她确信他这一刻所言非虚。
有人说,一个女人的面子是由她的男人给她的,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样的,最好的男人不会强压地要你改掉你所谓的缺点,而是会纵你,容你,然后把你宠上天……
所以,有那么一刻,陶沝心里是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接受这份好意的,但理智终究还是在最后关头被强拉了回来——
“好吧,我承认我其实的确是很想答应的,但可惜的是,我好像没有当太子妃的命,如果强行坐上这个位置,说不定将来哪天,就会落到和当年一样的下场……”
她说着,见对方明显一怔,也不等他开口,又立刻继续往下道,“……如果我现在答应了,说不定在明天的复立大典上,就会有一枝羽箭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然后把我给射死,甚至,还没等到明天的复立大典开始,我就有可能已经死于非命了……”
毕竟,历史上没有她这样一位太子妃,如果一意孤行的话,这种假设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成真的……
她此语一出,太子的那双琥珀丹眸中立时有一道惊异的光芒闪过:“你,是不是真的……”
他显然是想要反问什么,但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了,直接岔开之前的话题道:“……即便有人要对你不利,我也会挡在你前面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也极其认真郑重,就像是在许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任是谁听了都不会质疑他此刻的真心。
陶沝心里的感动也随之更甚,下一秒,她已身随心动,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他。而被她这样猝不及防地抱住,那位太子殿下先是明显一僵,旋即便缓缓放松下来,也伸手反抱住了她。
陶沝将脸埋在对方的怀里,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泣音,却是喜极而泣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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