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霜花叹(1 / 2)
冬月十五,雍正帝銮驾回京,准备冬至祭天大典,此行没有妃嫔相随。
圆明园内一片祥和,宁嫔的事件雍正帝看似没有过问,实际却在暗中做了行动。
紫禁城东西六宫整修的消息传到御园,玹玗担心地下密道被人发现,所以在冬至当夜悄悄潜去牡丹亭。
“傻孩子,修缮是工部的事情,安排之人是内务府总管。”曼君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只要年希尧坐在那个位置上,再大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皇上为什么突然整修六宫,刚打完仗,国库不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候吗?”冬日里,妃嫔留居圆明园这么长时间,在雍正朝来说还是首次,那天玹玗不经意听到毓媞和银杏的对话,她们也觉得,会如此反常,定是雍正帝在计划什么。
“真正大修的只有景仁宫。”曼君淡淡一笑,昨夜她和年希尧见了面,才知道雍正帝的用心。“等过年回去时,景仁宫定是花团锦簇,成为六宫中最华丽的地方。”
据说,景仁宫内新添了不少松柏类的树木,表面上是内务府的人巴结熹妃,喻意四季常青、恩宠永盛,还让花房培植了各类稀罕鲜花,以保证景仁宫每月都有花香。
弘历出征得胜,雍正帝圣心大悦,储君之位已然定下,上至朝臣,下到奴才,巴结讨好熹妃也在情理中,只是内务府的孝敬似乎有点蹊跷。
“松柏长青意头虽好,可松香味却不宜久闻,偶尔闻着是觉得清新怡人,天长地日久会刺激肠胃影响食欲,若在配上某些香花,甚至会让人心烦意乱,还有可能造成失眠。”玹玗瞿然暗忖,好阴毒的慢性折磨手法,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
“你倒不用怕。”见玹玗露出了紧张的神情,曼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年开春皇上应该要另赐涴秀新居,当然,你和雁儿也要搬过去和涴秀住。”
“奇怪,皇上是有目的才把我放在熹妃身边,若我搬出景仁宫,那还能起什么作用?”不解地望向曼君,玹玗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让涴秀自立门户,也就是说雍正帝要为其指婚,而此事并未通知熹妃,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准备用涴秀去和亲。
“前后应该也就几个月,等涴秀的事情办完,你还是要回到景仁宫。”曼君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就是命,没法更改,所以你把嘴闭紧,别漏出风声引涴秀闹事。”
“熹妃知道这事吗?”真是多此一问,言出,玹玗便摇头叹笑。
“皇上不说,她就猜不到吗?”曼君只是淡淡反问。
果然如此,玹玗只觉得心直直下沉,所有的八旗女儿都一样,贫贱富贵都要被人摆布。
“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良久,她才幽幽开口,“至少比格格运气好。”
脑海中,再现霂颻饮下鸠酒的画面,若论攻心算计,和手段残忍,霂颻胜过毓媞百倍,却保留了最后一丝温情。
“但你也一样被放在棋盘上。”瞧着玹玗的样子,曼君此言无疑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你是幸运,因为你在雍正朝遇到落魄潦倒的宜太妃,而不是在康熙朝时,遇到只手遮天的宜妃。对于已到末路的人而言,以血为契,是最有效的法子。”
撷芳殿夜宴,每一步都紧紧相扣,玹玗在救驾的同时,亲眼看着霂颻死去。
这一幕会成为心底永远的烙印,她会深深记得,自己欠下一条人命。
仇恨萦心,此生永难祛除。
玹玗凄然一笑,“齐妃娘娘,就不能给我留下一丝幻想吗?”
“红墙之内没有幻想。”曼君很实际地说道:“想要做个有温度的人,那就像额娘一样,完完整整的从这片红墙走出去,只有那时你才能去奢望情和爱。”
“齐妃娘娘……”玹玗垂下眼睑,心绪纷乱的挣扎许久,“你会把我当成过河卒吗?”
又是多此一问,也再次自嘲地笑了笑,霂颻说过,曼君只能利用,绝不能全信,她怎么会忘了?
原来,这就是深陷孽海的感觉,总想抓住些什么,让自己有个依靠,尽管那只是一根毫无作用的稻草。
曼君冰冷的眸色中透着让人发寒的笑意,毫不怜惜地说道:“你在我的棋盘上不是卒,但是俥、马、炮、士、象都一样,要为保帅而牺牲,所以你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记得我是帅。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为帅的棋盘,也只有你才能保住自己。”
有一瞬间,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玹玗忍住了,她似乎知道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在这里生活,只有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娘娘,你那样说,会不会太残忍了,她还是个孩子。”送走玹玗,翠缕回到房中,却见曼君对着妆镜里的自己发呆。
“只有越恨这座皇宫,才会拼命的想要离开。”曼君愁然一叹,再过两年,到了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真怕玹玗会踏上一条不归路。
“娘娘不是说,皇上又在翻看道家的丹药之书吗?”这些日子相处,玹玗就好像有种魔力般,竟能让翠缕也不知不觉的生出怜惜之心。“那最多一年半载,大事完成就能把她送出,何苦说那些剜心的话。”
“没有那么简单。”玹玗离开后,曼君的眼神就不再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担忧。“雍正帝是她的目标,鄂尔泰有何尝不是,而且她还想着为父平反。”
“真是太贪心了。”翠缕感慨万千地摇摇头,“但若是换成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也会变得这样贪心吧。”
“皇上想利用她,她就有贪心的资本。”事情进行到现在的地步,曼君不可能一生护着玹玗,但她也不会像霂颻那样,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妆奁中有个非常精致的铜盒,里面装着一小块墨,她能做的就是用着块墨给玹玗画出一道银河,但能否改变一切,还是要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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