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萧条孤兴发(1)(1 / 2)
“这就是新田?”
孙奕之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诸国之中,他还真就没来过晋国的都城。一则是当初孔丘游历诸国时,就不曾到过晋国,再则是他经齐鲁到秦楚,大多走的乡野小道,正好绕过了晋都新田,如今这还是初次到此,看到那破旧的城墙时,当真大吃了一惊。
这新田城池占地不小,可城墙残破老旧,显然久未修缮,城墙上下的守卫寥寥无几,城门大开之处,行人自由出入,莫说守卫,连税官都不见一个。
看到他脸上的意外之色,公子晏也不禁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说道:“先生可是未曾到过新田?”
孙奕之点点头,颇有些感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人都道晋国乃诸侯之长,仁义为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他这么一说,公子晏面上却是微微一红,摇摇头,却也不便说什么,只是领着他朝城中走去。
到了城门处,孙奕之方才看清楚,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出入城门之时,倒真是无人收税,不似姑苏城和其他大城,但凡入城者,都需按人头纳税,或以货物相抵,市井之中,还另有差役收费,百业百行,皆需缴税,如此方有大城之盛。
他曾经听闻赵鞅为晋国正卿执政之后,将原本赵氏领地的减税之政推行全国,方才使得赵氏与那几个世家的矛盾激化,十多年来内乱不休,可赵氏就是借此收拢人心,不但稳定了领地人口发展,还逐步蚕食了其他世家封地,除了素来与赵氏结盟交好的韩魏两家,其他世家对此都怨念深重。
可若是连都城的城门税都减免了的话,那晋王一族如何供养?王宫可不比寻常百姓家,日常开销之大,几乎已一睁眼就是个销金窟,若是王侯公族俭省度日的还好说,摊上个穷奢极欲的公族,莫说减免税赋,不加上几成都算好的。
难怪,新田这般堂堂晋都,城墙居然破旧如斯,就连公子晏这样王孙公子,都要自己去经营田庄,真不知当今晋王的日子,有多难过。
公子晏起初有些尴尬,等进城以后,看到城中热闹繁华的景象,方才松了口气,说道:“当初赵鞅坚持免去入城税,父王也觉得会减少收入,只是试行了几月之后,城中商税比原来多了一倍,远高于入城的人头税,便将这条政令推行至今。如此一来,新田城外看着虽有些破旧,可城中景象,甚至强于临淄。”
孙奕之听得清楚,难怪孔师对赵鞅成见不减,其人行事之强硬,对孔师而言,乃是有悖君臣之道,自然不喜。然而公子晏也说了,除了城墙破旧之外,城中市井繁荣,所见百姓衣衫整洁,面无菜色,显然生活富足,并无不满,确实比当初在齐国所见之人要精神得多。
难怪赵氏在晋国深得人心,且不论赵毋恤行事作风如何,赵鞅执政虽强势,但所行之令,皆有利于民,人心向背,仁义二字,终究还是立足于利益至上。
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就追随与谁,谁能让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谁就能左右他们的命运。
公子晏见他默而不语,视线却一直不停地朝周围扫去,其人目光坚定,眼神犀利,面容虽看着蜡黄粗糙,但五官硬朗,乍一看不起眼,可仔细观察,却能看出他言谈举止之间,绝非寻常的江湖游侠儿。
这样的人物,若能收于麾下,定然能助他成就一番大业。
他刚打定主意,想要收服这位“子仪”先生,忽然见他神色一凝,停下脚步,眼神变幻莫定,遥遥地望着前方,公子晏循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黑衣黑甲骑兵,拥着一辆马车,正好走过前面的街市。
这队人马一看就与晋国将士大不相同,束髻短衣,黑衣玄甲,面色冷凝,不言不语之间,便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整条街上的人都避之不及,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他们,惹来祸事。
公子晏叹了口气,说道:“那是秦国狼卫,你且记住,能避则避,莫要招惹了他们,否则我也很难保住你。”
“多谢公子。”
孙奕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护送公子晏回来,固然有心相助,却也存着利用之心。公子晏的处境再尴尬,毕竟也是晋国公子,在此地行走,总好过他一个异乡人。更何况,就算赵氏的本事再大,也绝对想不到,他会和公子晏在一起。
对于公子晏来说,他顶多算个保镖,这类江湖游侠来自自如,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可拔刀相向,意气相投亦可舍生忘死,两人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公子晏在安然抵达新田后,还能如此提醒他,显然心存善意,留了几分余地。
“不必客气。”公子晏笑了笑,指着前方说道:“我家离此不远,先生不如随我同去,也认个地方,日后来了新田,也好有个落脚之处,总好过客栈那种人多口杂之地。”
孙奕之迟疑了一下,见他所指的方向,正好是那队黑衣狼卫所去之处,便点了点头,抱拳一礼,道:“多谢公子盛情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公子晏笑盈盈地领着他穿街过市,边走边给他介绍周围的店铺特色,孙奕之见着街市繁华,幡旗如林,各色店铺俱是人来人往,热闹不休,比之姑苏和帝丘有过之而无不及,城中的锦绣繁华,全然不似外城墙那般破旧不堪,别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此地却是恰恰相反。
等到了地方,孙奕之才发现,公子晏的府第,正好就在秦国驿馆之旁,两人方才走过那条街市时,生怕惊扰着旁边的百姓,俱是下马牵着,徐步缓行,饶是如此,等到了公子晏的府第门口时,正好看到那些黑衣狼卫正忙着收拾东西,那辆马车却始终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根本无从窥见里面的 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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