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2 / 2)
只有尽力让自己完全想着这些事情,文戚才不会因委屈而掉下泪来。
可齐孤鸿看到文戚的时候,鼻尖儿已经有些酸涩了,他两步冲到文戚面前拽着文戚的胳膊,他的袖子湿漉漉的,透着寒意,齐孤鸿忍不住嚷嚷了一声道:“你有病啊?衣服湿成这样还练功?想死啊?”
齐孤鸿的声音很大,树梢上沉睡的鸟儿被惊醒,发出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接二连三地飞走了,此时院落中就真的只剩下齐孤鸿和文戚两人,他的声音冲撞在青砖石壁上,发出空荡荡的回音。
“别喊。”文戚没有看向齐孤鸿,只是急促地嘱咐了一声,“会把别人吵醒的。”
“都这样了你还怕他们知道?”齐孤鸿已经猜想到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做这种事情,“干这种事儿,缺德不缺德!”
“你别喊了,”文戚声音低沉,无奈之中还有些恐慌,“没什么的。”
说到这里,文戚终于抬起头来望向齐孤鸿,目光之中甚至有些哀求。
齐孤鸿不是什么心事重的人,他看不懂文戚目光之中的复杂情绪,只有文戚自己明白,他没有办法,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只是想让自己更努力一点,更好一点,只是不想和别人一样庸庸碌碌,可老天爷将他和别人放在一起,在这个黏黏糊糊水乳交融的整体中,想要挣扎着脱离出来,就必须要付出疼痛的代价。
“走,”齐孤鸿咬了咬牙,攥着文戚的手腕,“去我那儿。”
文戚被齐孤鸿强拉着去了齐孤鸿的宅子,作为嫡系单传,齐孤鸿住的地方自然和文戚他们不一样,这还是文戚第一次进齐孤鸿的宅院,高高的飞檐,平整的青砖,文戚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无羡慕地打量着齐孤鸿的房间。
齐孤鸿的房里很暖和,房内有淡淡的芸香味,左手边是个书房,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古董和书籍,那是文戚平日里看不到的古书,还有宽大的书桌,文戚看到时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也有张这么大的书桌就好了,在门徒房里只有张小桌子,铺开宣纸之后连砚台和笔架都放不下。
文戚被齐孤鸿带进卧房,将他按在床上坐下,那床很软,文戚刚坐下,觉得身子都陷进去了似的,他看到齐孤鸿打开厚重的红木衣柜,里面一件挤着一件挂满了崭新的衣裳。
“穿这个。”
齐孤鸿递给文戚的是一件长袍,里面夹着一层薄薄的棉花,轻薄柔软,但手一摸上去便感觉到了那暖意。
只是,文戚并没有穿,而是打量着齐孤鸿的衣柜,他看到了一套洋式西装,是齐孤鸿去上海时,在洋装店做的,他是齐家的嫡系,这种身份显赫的大家族总免不了应付需要这种西装革履打扮的场合。
文戚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套衣裳,他舔了舔嘴唇,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不该这样做,可却控制不住本能的渴望,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说,将来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我……能不能试试那件衣服……”
十来岁的少年,身材总是相似的消瘦,齐孤鸿的衣服在文戚身上很合身,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转身、举手、插着口袋,恨不得将镜子中每个角度的自己都刻在脑袋里。
“你喜欢?”齐孤鸿坐在床上望着文戚,他倒不觉得文戚这样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也不觉得文戚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齐孤鸿很难理解文戚的感受,毕竟他高高在上,虽然知道那些门徒们与他不同,却察觉不到那种不同给文戚之类的门徒们带来的痛苦。
那种痛苦从小处来说,是吃穿用度不如齐孤鸿,从大处来说,是十来岁的少年从小小年纪就要意识到自己低人一等。
如果,自己是齐孤鸿,该会有多好……文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细细地抚摸着那件呢子西装上的纹路,如果自己是齐孤鸿的话,他就自由了,想什么时候练功就什么时候练功,还可以去留洋,更能学到一般门徒学不到的东西,他一定可以变得很强,很厉害,这样就可以替爹娘报仇……
这个想法好像一把锥子深深刺痛了文戚的心,人有欲望不痛苦,痛苦的是自己清楚知道自己的欲望永远无法实现。
见文戚默不作声,齐孤鸿很是大方道:“你喜欢就送给你。”
送给我?哈……你觉得你送给我的是一套衣裳,还是更多的仇恨?有人恨我,越是有人对我好,他们就会越恨我。
想到这里,文戚脱掉衣服递给齐孤鸿,重新换上他那套湿漉漉的衣裳,在齐孤鸿房里逗留一阵,衣服已经不再那么凉意彻骨,但文戚知道,等他回到寒风中时,那件衣服很快就会被浸满凉意。
这种短暂的停留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他穿一会儿齐孤鸿的衣服,他也不会成为齐孤鸿。
一切都不会有改变,文戚自知命运如此,齐孤鸿那种温暖柔软的生活,他此生无法企及,他是文戚,只能站在冷风中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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