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胤禩遭算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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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几日,岚瑛又到园子里来过一回,禀告家中孩子无恙,又另将皇帝交代的差事告诉姐姐。阿灵阿那儿自然和皇帝有话说,她只是特地来向姐姐说明,回头他们家支持八阿哥,不是心甘情愿的,望姐姐不要误会。

如此不出几日,十一月十四日,皇帝在清溪书屋听政后,临散时与诸大臣道:“江山传承,是国家之重,朕痛心太子无能,将其废于咸安宫。如今东宫无人,后继虚悬,只怕民心动摇朝纲不稳,朕待你们于众皇子中再选贤能,另立储君。”

消息一出,朝野哗然,皇帝的脾气,不像是这么急着要重新立太子的。想他几度失去皇后,哪一回不是拖了很久才立新后,他向来不急于在大位置上安排人手。这一次废太子才两个月,就要立新太子,可这几个月几乎所有的皇子都被皇帝训斥过,没有一个人春风得意。

放眼诸位阿哥,竟一时挑不出显眼的来,皇帝不是今天骂这个,就是明天训那个,大臣们都每天跟着阿哥们悬心,这么突然要选新太子,叫他们免不了糊涂。

是日,富察·马齐早晨散了朝后,下午再进园子向皇帝禀事,皇帝正带着几位妃嫔在亭子里拥炉赏雪。马齐跟着太监过来,等那边娘娘们规避,正算计着早晨的事还没来得及和家人商议,他们家和永和宫结亲,想来推选别的阿哥,有些说不过去,忽听得柔和的女声唤他:“可是马齐大人在此?”

马齐转身,见是德妃娘娘前来,她手里抱的玲珑稚童,正是他的外孙弘是。见娘娘面带微笑从容大方,马齐忙屈膝行礼,被岚琪阻拦:“地上湿漉漉的,别冻坏了膝盖。”吩咐小太监搀扶马齐大人,又笑着将小皇孙放在地上说,“弘是,这是姥爷,还认不认得?快去见见姥爷。”

一岁多的小家伙,还不懂复杂的称谓,但认得自家姥爷,是张熟脸孔,乐呵呵地就朝马齐跑来,叫他又惊又喜,逗了几下眉开眼笑的。忽然想到娘娘在一旁,忙又收敛神情,恭敬地说:“臣在此等候面圣,不知娘娘驾到,怕是惊扰娘娘了。”

“我领着弘是玩耍呢,皇上这几天想念小孙儿,让十二福晋领来玩耍,你闺女正在瑞景轩和我的宫女在一起。”岚琪笑着,又把弘是招到身边,给他拢一拢身上的棉袄,便叫乳母抱走,一面与马齐道,“万岁爷就在前头亭子里,我来带大人过去。”

马齐不敢,连连推辞,岚琪却笑:“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礼?”

两人便同往皇帝所在的地方去,一路走着,跟着宫女太监毫不避讳,谁都能远远看一眼,知道德妃娘娘在和富察·马齐说话,联想今早皇帝的旨意,让人不得不多想。

而皇帝要选新太子的事,在阿哥们中间早炸开了锅。若论在朝廷中的势力,皇帝真的愿意听大臣建议的话,八阿哥真真势在必得,他身边拥簇了多少文武大臣,便是如今他不如意,也足以和其他兄弟抗衡。

可是胤禩心思细密,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外头不断有人来探问八阿哥的意思,他都让他们不要轻率地做出决定,再等一等,看看眼下朝廷、后宫、阿哥中都有些什么举动。

而九阿哥、十阿哥则火急火燎地跑来说:“此时不推选八哥,还等什么时候?老爷子这几天软下脸了,他也知道把儿子们都打压了,自己不会好过,他现在自己搭台阶下,咱们扶他走一走便是了。”

胤禩只是摇头:“向来听话听音,你们怎知道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今天在清溪书屋说,太子并非真正无能,是被大阿哥魇镇导致疯魔。你们看,这就是一句话。皇阿玛是真的想立新太子,还是复立太子?”

十阿哥拍案道:“立那个窝囊废还不如立我!”

胤禩皱眉:“你小点儿声。”

九阿哥却冷笑:“懂皇阿玛心思的,还有他的枕边人。我让人留心瞧了,这阵子十弟那个舅妈,见天儿往园子里走,阿灵阿虽是十弟的亲舅舅,可他们家能有今天,还是靠了德妃在皇阿玛枕边吹风吧。你说现在有了这事儿,阿灵阿会不保举永和宫的儿子?”

十阿哥哼道:“那老东西,是不会想着我的,哪门子的舅舅,他也配!”

可胤禩仍旧狐疑,道:“皇阿玛的脾气,从不会急着立新太子,太子让他失望了这么多年,他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皇阿玛还硬朗着呢,就是临时安排,也不见得来不及,何必急着现在?”

九阿哥抱怨道:“那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复立那个蠢货?”

胤禩眼中掠过精光,冷声道:“只怕眼下保举谁,谁就倒霉,我们最好在边上站着,别多嘴。”

九阿哥皱了皱眉头,心生毒计,冷声道:“不如保举十四,试试看他会不会倒霉?”

胤禩立刻掐灭了他的心思道:“十四几番救我,怎能做这种事?”

此时胤禩的亲信来求见,他到门前听了几句话,九阿哥在里头嚷嚷问什么事,胤禩道:“有人瞧见德妃在园子里和马齐说了好一阵子话。”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九阿哥问:“难道德妃,想拥立老四?”

正如八阿哥几人闹不清皇帝的心思,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这天三阿哥兴冲冲跑进宫里问荣妃,还没开口就被荣妃挡回去道:“老老实实做你的三贝勒,不必指望我,更别指望你自己,你安分守己还能有立足之地,若不然就去和大阿哥做伴吧。”

而荣妃打发了儿子后,想到与惠妃多年的情意,想到是她的儿子当众检举了大阿哥的恶行,不论大阿哥是否做了那些事,三阿哥的确说了那些话。荣妃问过儿子为什么那么做,听说一半是他自己的意愿,一半是皇帝的意思,荣妃只觉得心底寒凉。

这日傍晚,荣妃带了吉芯往西六宫来。西六宫一贯冷清,眼下佟贵妃、和嫔、密嫔几人都去了园子里,这里就更安静了,走了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到长春宫门前时,大门紧闭,还是吉芯敲了门,才有人出来应对。

她们稍稍等了等,里头的太监才开了半扇门将荣妃娘娘请入。她熟门熟路地往配殿走,那太监却突然说:“娘娘,我家主子现在搬回正殿里住了。”

荣妃略惊讶,再带着吉芯过去,果然见惠妃坐在从前的寝殿里头,正盘膝在灯下坐着绣荷包。

惠妃抬头,见荣妃进门转身从吉芯手里拿过点心盒子,在炕沿上坐下后,将盒子打开,里头是各色精致的点心。有宫女来奉茶,瞧见便说:“我们娘娘好几天没胃口了,还是荣妃娘娘有心。”

“都是吉芯做的,你尝尝。”荣妃拿了一块桃花模样的递过来。惠妃唇角微扬,根本不看一眼,低下头继续绣手里的东西,不冷不热地说,“长春宫里一切如旧,不缺一口点心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荣妃道:“我自然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只是空手来,不知怎么和你开口说话。”

惠妃抬起脸,眼中含恨,冷笑:“你又何必来见我?三阿哥做出那种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别人也罢了,偏偏是你的儿子。我再不好,我们几十年的情分,就这么绝?”

荣妃面色深沉,冷声道:“你以为我的三阿哥,就好过了,从今往后,他还能有什么前程?”

惠妃一怔,但细想一下,可不是嘛,一个检举自己大哥的人,将来皇帝若不看重他,其他大臣哪个敢信任他拥护他。更何况荣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宫里宫外没有靠山,三阿哥从出娘胎起就输给其他兄弟,如今更是没的争。

“我不比你好多少,来看你,就是因为这几十年情分。”荣妃将点心放回盒子里,盖上盒子的时候,凄然道,“我们那时候常说,等着看她将来被人取代的日子,等着看将来她和我们一样的日子,可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了。”

惠妃知道说的是谁,不禁揶揄:“你又何必两面三刀,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和她不是姐姐妹妹很亲热?”

荣妃的手指抚过漆盒上的花样纹路,好似她眼角掩饰不了的皱纹,目光沉沉地说:“哪里是姐姐妹妹亲热,只不过是我一直巴结着她,依靠着她。她心里是明白的,好心才可怜了我这么多年。”

“那又如何,听了你这些话,我该对你说什么?”惠妃眼中恨意不减。

荣妃眼眶湿润,轻声道:“都老了,你我若没福气走在皇上前头,将来她做了太后,我会求她善待你,你我再不济,也曾是皇帝的枕边人。”

一声“枕边人”,软化了惠妃的尖锐,往事历历在目。她也年轻过,她也风光过,可此时此刻,却只能嗤笑一声:“什么枕边人,我们算哪门子的枕边人?”说着掩一掩几乎要湿润的眼睛,冷声道,“她做太后?我倒要硬朗地活着,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我听说皇上要大臣们推选新太子?”

荣妃颔首,道:“你长春宫的门关得那么紧,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惠妃却说:“你看着吧,这哪儿是要立新太子,皇上把太子疯魔堕落的责任都推在我胤禔身上了,既然已经废了,还那么多事做什么?皇上从来都不多说半句话,你等着看吧,明日朝会,大臣选谁,谁倒霉。”

荣妃愕然,轻声道:“如今这架势,怕是都要选四阿哥,也只有永和宫在皇上面前吃得开了。”

惠妃幸灾乐祸地说:“当真如此的话,也是她乌雅岚琪气数尽了。”

隔日,皇帝依旧在畅春园清溪书屋听政,民生国防之后,便是重要的太子继承人推选,除了大阿哥和太子,三阿哥往下所有成年和未成年的皇子都列席在侧。九阿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想从众臣脸上看一看,他们物色了谁。而那些一贯拥戴八阿哥的官员,昨天都得到他们的话,今日的事切不可贸然参与,更千万不能向皇帝推举八阿哥。

玄烨坐于上首,看罢了一本折子后,交代工部的人去办妥,顺手接过梁公公递上来的茶,将喝时,随口道:“昨日说选立新太子,你们可都有主意了?”

底下一片寂静,皇帝喝了茶,刚刚搁下茶碗,便见舜安颜站了出来,抱拳躬身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站在群臣首位的佟国维神情一震,紧张地盯着孙子看。昨晚他们祖孙明明说好了,这件事保持中立什么话都不说,舜安颜这会子冒出头,是要做什么?

皇帝抬手示意舜安颜讲话,他冷静地躬身道:“臣举荐八阿哥为新太子。”

大臣之中顿时交头接耳,但碍于圣驾当前,也不敢太过放肆,须臾又静下来。边上八阿哥已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舜安颜。

皇帝面色平和,淡淡道:“你举荐八阿哥?”

“皇上。”却另有声音响起,富察·马齐亦是站在群臣首列,此刻朝前一步道,“八阿哥敦厚贤德、朝野称颂,入朝以来,屡屡得皇上褒奖,是诸皇子中佼佼者,臣亦举荐八阿哥,新太子,非八阿哥莫属。”

玄烨轻咳了一声,又端起茶碗,将众臣扫过一眼,道:“还有吗?”

便见阿灵阿走上前,说了与马齐几乎差不多的话,他说时还有些战战兢兢,似乎是突然觉得奇怪,怎么大家众口一词。之后揆叙、鄂伦岱、王鸿绪诸人纷纷上奏保举八阿哥为储君。

几大权臣家族都保举八阿哥,那些没站边儿的官员,便跟着风向走。本来无关他们什么事,此刻有样学样,一个个都跟着说保举八阿哥,弄得那些本有心推举四阿哥、五阿哥的几位官员,连话都不敢说了。

诸位皇子神情各有不同,八阿哥内心更是翻江倒海,这一刻,他是上前谦辞还是等皇帝的主意,实在难以抉择。谦辞,万一父亲不选他,岂不是错失良机?可若不推辞,等父亲的决定,万一群臣悖逆了皇帝的心意,就是他倒霉。

一阵喧嚣后,殿内重新静了下来。梁总管将冷了的茶换下,端上一碗温润的蜜茶。玄烨不知道,入口时一愣,这味道,只能是出自岚琪的手,不禁在嘴边挂起笑容。

这一抹温和安逸的笑容,几乎让底下的八阿哥误会自己有希望了,可皇帝喝过茶却说:“立太子之事关系甚大,你们有没有好好想过?八阿哥年纪轻,未曾更事,近又罹罪,贪污的银款震惊朝野,是皇家的耻辱,且其母良妃乃罪籍出身,如何与赫舍里皇后相比?立为储君大不合适,你们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堂上气氛尴尬又紧张,八阿哥的心简直从云端跌落谷底,听到“皇家的耻辱”“良妃乃罪籍出身”等话,更是浑身打战。若非九阿哥在一边支撑他一把,只怕要站不稳,便是其他不相干的阿哥们,都听得心底寒凉。

此时瑞景轩里,佟贵妃、和嫔、密嫔几人,正和岚琪一道量体裁衣,准备做过年的吉服。岚琪问内务府的人,宫里几位娘娘去伺候了没有,听闻已经预备妥当,她才安心。如今分两处住着,又因朝堂上的事对后宫的影响,岚琪最怕有人眼皮子浅做落井下石的事,不愿亏待了那几位。

内务府的人刚刚退下,清溪书屋的小太监就来传话,说皇上的朝会散了,一会儿过来瑞景轩歇着。佟贵妃则拦着问:“昨儿说选新太子的事,今天可有结果了?”

那小太监道:“还没有结果,奴才只是听说,大臣们都选八阿哥,皇上像是不大高兴。”

佟贵妃皱了皱眉,摆手道:“去吧。”

和嫔则起身说:“万岁爷要过来,娘娘和臣妾去密嫔姐姐院子里坐坐吧,密嫔姐姐早起炖了燕窝雪梨,说赏臣妾一口吃呢。”

岚琪不免轻轻推了把和嫔,嗔怪:“就不兴和万岁爷一道坐坐喝茶?”

和嫔嬉笑:“娘娘,那小太监说万岁爷不高兴呢,臣妾可不会哄皇上高兴,贵妃娘娘也不会。”

她们说笑着走了,屋子里顿时清净,环春命小宫女进来收拾东西,方才铺开好些丝绸云锦,怕有线头落在炕上。岚琪站在一旁看她们忙碌,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不高兴。”

但没想到,宫女们急着忙活一场,皇帝却不来了。梁总管亲自来瑞景轩请岚琪,说皇上在湖畔等娘娘,岚琪不敢耽搁,赶紧换衣裳预备出门。

正拢头发,抬头见环春抱来珊瑚红的袍子,笑道:“你又胡闹,我可不兴再穿这样的颜色,叫人看着笑话。”

环春低头摸摸那袍子说:“奴婢可是听皇上念叨过,园子里积了雪,鲜亮的衣裳衬着才好看。”

岚琪起身脱下身上的家常袍子,说道:“他都看我几十年了,你再花心思也不新鲜,别惹人闲话。”

环春笑眯眯地看着她,抱着那袍子就是不撒手。

园中湖畔,岸边礁石上积着昨夜的雪。玄烨问身边的人,几时能结冰,想侍奉太后看冰嬉,说话时有人道:“万岁爷,德妃娘娘过来了。”

玄烨循声看过来,岚琪拥着大氅款款而来,风过吹起氅衣,露出底下珊瑚红的袍子,鲜亮又惹眼,他心头一松,便笑了。

岚琪走到跟前,见他目光暧昧,轻声问:“笑什么,不好看?”

玄烨轻轻挑起她的氅衣,从袖笼里挽过嫩白温暖的手道:“好看,但人比衣裳美。”

岚琪笑:“又不正经,就要五十岁了,还当我十五岁?”

玄烨挽着她沿着湖畔走,要带她去看那边的景致,听见这话,笑道:“可朕一直记得你十五岁时的模样。”

这话听来甜腻,岚琪想在心中多回味片刻,未及时出声接上,玄烨反问:“怎么,你不信?”

岚琪巧笑嫣然:“信,从来你说什么我都信。”

玄烨道:“朕的确是哄你高兴才说的,可这话只有如今说才有分量。早二十年,朕说还记得你从前的模样,那不稀奇,如今说起来一晃三十多年,真真不可思议。”

岚琪始终笑而不语,玄烨却不厌其烦地絮叨着那些往事,他乐意说的话,说多少遍都不在乎,可他不愿说的话,往往半个字也不会提起。两人绕着湖畔走了一整圈,皇帝也没有提朝会上的事。之后玄烨回清溪书屋,岚琪独自回到瑞景轩,听下面的人禀告打听来的话,才知道那个和自己谈笑风生散步赏雪景的人,不久前刚在朝会上说出了冷漠无情的话。

环春亦是慨叹,啧啧道:“皇上当众说良妃娘娘罪籍出身,奴婢若是八阿哥,心也碎了。”

岚琪叹道:“父子情,怕是不能够继续了。”想一想方才的光景,更疼惜玄烨,道,“他一句话都没提起,和我走了半天,只说了好些往事。那会儿觉得他是逗我高兴,现在想想,他未必不心痛,未必不是在怀念过去。而他必然是担心,连我都无法承受这句话,怕我觉得他心狠,才不说的。”

环春问:“娘娘会可怜良妃吗?”

岚琪颔首:“有几分。可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皇上,我也会站在他背后,反正觉禅氏,从来没在乎过这些。”

正如她所料,良妃根本不在乎什么罪籍什么名声。惠妃如今生不如死,晚年要每天看着儿子被监禁而不得善终,她活着的人生目标已经达到。她做任何事从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别人对她如何评价,几十年都不曾对她有过任何影响。至于八阿哥,如今不需要再利用她,对她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今天皇帝那句话传回宫里时,香荷哭着说八阿哥一定伤心死了,可良妃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而八阿哥一出畅春园,身子就软了,被九阿哥、十阿哥合力送回八阿哥府,直接搀扶到卧房,身子烧得火球一般,找来大夫诊治,众人七手八脚地忙碌着,好半天才见消停。八福晋神情紧绷地站在边上,方才十阿哥告诉她今天朝会上的事,直叫她寒彻心骨。

这会子八阿哥昏睡着,八福晋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便来请两位兄弟说:“九弟、十弟,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找你们,眼下他需要静养,那些事反正和我们也没关系了。”又皱着眉头说,“外头好些大臣门客要应付,你们打发了他们再走可好?”

两人答应帮忙去应付那些人,并说要从宫里请太医,八福晋却阻拦:“太医暂时不必请,等你们八哥醒过来,让他自己决定。”

十阿哥上前道:“八嫂您好好照顾八哥,一定让他好起来,老爷子是糊涂了,今儿说的话明天指不定就忘记了,别叫八哥太伤心,其他几个都难成气候,等老爷子醒过味儿,他就知道离不开我们八哥了。”

八福晋漠然道:“但愿如此。”

可十阿哥的算盘打错了,皇帝不仅清晰地记着他说过的话,隔天听说八阿哥染病,不冷不热地关切了几句,连请太医的话都没提起。之后再问诸大臣选新太子的事,四阿哥却意外地说,既然二阿哥是被魇镇导致疯魔,如今病好了清醒了,不该把他继续监禁在咸安宫里,求父皇开恩降旨,释放二阿哥,还他自由。

虽然附和的大臣寥寥无几,但皇帝却松口了,命人将二阿哥从宫里接来畅春园,当着几位重臣和众阿哥的面,宽恕了二阿哥的罪过。虽然他要继续住在咸安宫里,但不必再被囚禁,只要不坏了内宫规矩,就可以自由出入。

大臣们看在眼里,他们揣摩了几十年的帝心,这会儿见八阿哥被重拳打压,二阿哥却恢复自由,选新太子的事怎么说皇帝都不满意,便猜想皇帝是想复立太子,近在身边的大臣们还不敢贸然提出这句话。倒是又隔一天,蒙古草原各部亲王急匆匆递来折子,请皇帝复立太子,说国有储君,方传承有望。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没有训斥的话,也没说他们讲得对。文武大臣们便陆陆续续试探着递交折子,没有太激烈地一下子发出复立太子的声音,可声音越来越多,皇帝却一直不反对,眼看着便是要成事了。

事态如此发展,女人之中少不得要议论,佟贵妃更是一心一意盼着四阿哥有出息,这会儿又要重新扶持太子,她有点儿不高兴,与岚琪抱怨说:“我们那一家子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去支持八阿哥,现在落得里外不是人,真是活该。可皇上自己怎么也糊涂,就算太子是被害的,他那点儿出息,能做皇帝吗?”

但不论是贵妃说,还是别的人嘀咕,岚琪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过去。倒是这天贵妃与其他姐妹离去,环春来禀告说,十四阿哥这几天的确是时常往来八阿哥府。环春不安地说:“十四阿哥这样子,皇上会不会往后不喜欢我们阿哥了?”

岚琪只是笑:“他关心兄长是应该的,皇上心里有谱。”

且说八阿哥抱病不起,兄弟们都来探望过,毕竟皇帝的态度是一回事,他们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撕破脸皮的事。就是胤禛也登门探望了一回,只是彼此立场尴尬,说不过几句场面话就散了。

这一日八阿哥精神略好些,吃了药在院子里晒太阳,正想着九阿哥送来的今天朝会上的事,便听见妻子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说:“七哥您这边走,胤禩在院子里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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