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起点与终点(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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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龙的好消息,不断传到西北小城。凭着我的英雄称号,凭着以前各大报刊对我的宣传,凭着我的各种军功章……我进A市没问题,我这样过硬的人才,我这样知名的英雄,各单位都抢着要,我都快成烫手山竽,用不着你瞎操些冤枉心……

你看你总爱瞎操些多余的心,不是吹牛,不是撒谎,我踏实得很,我的老同学,我的老战友,都是这么说的,都是这么认为的,那还有假?他们说凭我这样的身价,人家单位要的就是“名人效应”,他们说凭我的条件,凭我的名气,早就应该回来,没必要待在部队拿那几个死工资……

这里到处是商店,到处是饭馆,凭你的利手利脚,随便找个服务员的工作,就是八百,又轻松又体面……

唉,我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缺钱,认识新朋友,找工作,交际……每动一步都是钱呐。还有,主要是伯病了,现在的医院进不得,花钱像流水,千把元钱要不了几天就用了,关键时候,还是只有你帮我一把,只有等我的工作稳定了、条件好了,你才能享点福,你说是不是?我现在这样打拼,还不是为了你和源源?

……

传龙的电话,每天都是激情洋溢的开端,然后具体问题就落实在一个“钱”字上,钰锁有时候也犯嘀咕,不过静下心来想想,传龙的话也对,只有他的工作稳定了,体面了,她才能带他面对姨妈一家人,他们这个小家庭,才能在钰锁十年前放弃的那座大都市里,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园。

那么钰锁能做的事情,就是拼命挣钱、攒钱、寄钱,她没有别的本事,只能是几毛钱几块钱地积少成多,她的小米稀饭,发展成红豆稀饭、八宝稀饭、核桃稀饭、皮蛋稀饭……品质的不同,味道的鲜美,她的每碗稀饭增加到一元一碗。

她晚上打理好这一切、熬煮好粥,早晨将小摊摆放在学校门口,学校对时间要求紧学生娃大多是在校门口过早;九点钟以后,则是推着三轮,沿着修路地段、菜场叫卖,工人们、小商小贩们是苦劳动,时间自由,半中午半下午喝碗稀饭既解渴又缓饿,中午十二点,她则会推着两大缸粥,准时出现在郊区的几个建筑工作,搞建筑的男子汉们,能做能吃,从不计较价钱……

这样一来,钰锁每天能卖掉三百多碗稀饭,一天的收入居然有三百多,一个月下来,人虽然煎熬得不成样子,但收入居然超过传龙一个月的收入!

从学校放暑假开始,传龙打来的电话越来越焦急,不停地摧促钰锁回老家,他说我给你在超市找到了一份收银的工作,你快点回来!你要再不回来这份差事就黄了!

“可是,你的工作还没落实啊!这儿的花费小,我不是总想多挣一点,支援你!”钰锁耐心地解释。

“你就是舍不得几个小钱!”他毫不客气,“你是没有见识A市人多会挣钱,多会享受啊,那些老板们,常常出入高档宾馆,根本就不在家做饭,嫌做饭家里有油盐味……”

是么,是么?钰锁想,继而心一紧:“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我们现在达不到那种水平,你可不要……”

“你不回来,没人做饭,我不在外边吃在哪吃?”传龙说。

挂了电话,钰锁的心思活动开了。卖几碗稀饭,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这样忙碌下去,不过半年时间人就会垮下去的,而传龙的事业,才是安家立命之本!钰锁开始将“家里”添制的桌椅、家具、做稀饭的一套用具,能便宜处理掉的便宜卖给别人,卖不掉的日用品,别人需要的,她便送给别人……一直忙到十月初,她将最后的厨具、睡床送给了房东,便打起包裹,准备回A省老家了。日子不会错,生活不会错,错的是她钰锁。A省是她的根,她的源,她来时就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可她当初离开时,是那样不顾一切、毅然决然,日子弯弯曲曲流淌了十年,才发觉起点其实也是必达的终点。

传龙洁白的衬衣束在笔挺的黑色西裤里,与西北的“土八路”形象判若两人。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看你们两个,冷热都不晓得,穿得像笨熊,满大街的人都看着你俩像耍猴把戏的,还不快找个洗手间,把衣服换了?”

下了公交,传龙踟躇着左顾右盼。突然他想到了儿子“源源肚子饿了,回家做饭得忙半天,不如找个小摊点随便吃点吧”。在钰锁的默许中,传龙提着他们的迷彩包,左拐右弯,找了个干净的小店面,翻看了半天菜谱,与口袋里的钱平衡了半天,扔掉菜谱说:“回到了A省,鱼是一定要尝的——来个红烧鱼块;洪山的菜苔是一定要品的——来个青炒红菜苔;家住大别山岗,吃饭浇汤——再来个三鲜汤、三碗米饭。”

这顿午餐,一直消磨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样子,传龙才在钰锁的几次催促下,在老板不满的声音中结了账。“才四点,还早得很,要不……要不我带你们再去逛逛江滩?”他强打起精神,努力装得兴高采烈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哇,A市这十年间的变化可大了!源源,江滩的石头、蘑菇都会唱歌,你要不要去看看呐?”

源源当然高兴,可是钰锁满腹疑惑:“你到底住哪儿?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你总爱瞎操心!”传龙说,“他们现在也许还没起床,我们再等会儿,再逛逛。”

“现在还没起床?他们到底是干什么职业?”钰锁更觉得不可思议,更急于想知道传龙的住所、了解传龙所结交的朋友,“我们先回你的住所,放下行李再说吧。怕误火车,我们娘儿俩几个晚上没睡好,根本没有逛景的闲心。”

传龙欲言又止,钰锁那种期待的目光让他有些恼火,可想想半年多不见的爱人,一下火车就撕破脸面吵起来终归是不好,更何况他现在寄居于曾经手下的小兵,也没什么底气。于是他站起来,东拐西弯,磨蹭了半天,直到下午五点半左右的光境,才将钰锁母子俩带进一条只能用脏、乱、差、挤来描述、正在拆建中的小茬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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