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兵临城下(六)(2 / 2)

加入书签

事实上,他正身处战场,执行长官的命令,完成作战任务。这一切都表明这是不折不扣的真实战争,但扎伊采夫却认为这不像战争。

战争是残酷的地狱,只有其中一方获得胜利才会结束,而杀人是获得胜利以及保障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手段。因此,无论杀人被杀不想被人杀掉都是极其正常的,残酷和血腥同样如此。

作为乌拉尔猎户的子孙,扎伊采夫很早就学会了为生存猎杀动物,走上战场后,他同样为生存而杀人,这并不矛盾,杀戮本来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把杀戮变成游戏——就像贵族为了娱乐而展开的狩猎游戏,却令扎伊采夫本能的产生抵触。

不幸的是,他已经是游戏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比较中心的那一部分。

一切都是从丹尼洛夫上尉视察阵地,撞上阿尔比昂人发动进攻开始的,当上尉发现扎伊采夫一枪打掉250公尺之外的军官时,他的眼睛立即亮了。

随着阿尔比昂人的援军源源不断赶来,对要塞的进攻一天比一天猛烈。公**一次又一次的打退敌人。尽管不落下风,但随着战事的延长,总是处于被动防守让士气不可避免的遭受挫折,但受制于国内混乱的局面和公国的国力,大公压根不准备浪费手中宝贵的兵力去进行一场赌博,所以守军会继续坚持防守态势,在这种条件下,如何鼓舞士气就成了将军和高参们的重要课题。

扎伊采夫的出色枪法给了上尉灵感,他决定制造一个英雄,一个……希望。

“我们挑选枪法出色的士兵。把他们编成独立部队。让他们独自行动,在整个阵地或者深入敌人的后方自由寻找射击阵位,狩猎无毛猴子的军官。记录神枪手们的成绩,每天更新一次。印刷成传单。分发给每一个班。让我们的士兵知道狙击手们做了什么。能做到什么,用榜样来鼓舞士兵。”

上尉是这么向勃鲁西洛夫将军报告的,然后将军再报告给尼古拉大公。大公召开军事会议,进过商讨后同意了上尉的主意。

为什么不?

公**可不是被骑士精神闹到思维僵化的人类军队,什么交战规则骑士精神对毛熊们来说连擦屁股的纸都不如。虽说让下等人射杀上等人让老爷们感到有点不舒服,而且这么做还可能让阿尔比昂建立同样的狩猎部队,让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军官面临同样的风险,但一来即便情况会变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二来,每个公**军官都清楚一个真理:唯有胜利才是真实的,过程无足轻重,世界不会谴责胜利者。

于是,组建狩猎部队的任务交给了丹尼洛夫上尉,而上尉最先想到的人选就是扎伊采夫。

“士兵,你很快就会成为公国的英雄。”

上尉拍着扎伊采夫的肩膀,用威胁多过鼓励的口吻说到:

“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

然后,战争就开始变得不像战争了。

神枪手们战果不错,在公国的黑土地上,从一堆鲜红的龙虾兵里找出一个衣着光鲜挥舞指挥刀的军官不是难事,尤其是这个家伙还把自己摆在一个突出的能让所有人看到他的位置时。只要他们走进来复枪有效射程,就注定会成为神枪手的战绩。

很快,传单在士兵们之间传开了,大家热烈的讨论着,脸上充满喜悦,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神枪手们成了士兵们追捧的对象,每天返回阵地时,所有人都为他们欢呼,高喊着他们的名字,向他们敬礼,奉上祝贺与尊敬——这是将军才有的待遇,他们享受这种待遇,并对此感到骄傲。

扎伊采夫也是其中之一,一开始,他的感觉真的很好。

毕竟就算不是为了摆脱反感又乐在其中的微妙感觉,而故意不去思考,光是为了战斗英雄才能享受到的红肠和伏特加,也有充分的理由高兴了。

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鼓励下,大家更加热情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毛熊们有了热情,阿尔比昂人就倒了血霉。没用多久,神枪手们找到了快速刷战绩的手段——把受伤的人类和试图救援他们的人类当成靶子。这种手段很快就流行开来,扎伊采夫自己就曾射杀试图营救的战友的敌军士兵。但丹尼洛夫上尉觉得这还不够,他告诉神枪手们,要采用更有效率也更有威慑力的战术。于是神枪手们开始把受伤的人类士兵当成诱饵,甚至故意击伤目标,引诱阿尔比昂士兵去拯救他们的同胞,再把救援者一个接一个打死。

毫无道德可言的战术,但上尉喜欢,将军们也喜欢,因此这就是正确的。而且刚开始时,这种战术确实很能刷战绩,直到阿尔比昂人不再组织营救战场上的伤兵为止。

阿尔比昂人很生气,他们决意报复,最先遭殃的是俘虏——大约有几十个,阿尔比昂人把他们弄到阵地前沿,当着全体要塞驻军的面,用刺刀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于是要塞里的将军和大公生气了,无毛猴子居然敢用这种野蛮残暴的手段对待公**人,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作为对阿尔比昂人报复的报复,毛熊们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摸哨,弄回来几十个人类的俘虏,剥光衣服后拉到了阵地前沿,同样当着阿尔比昂人的面,用军刺捅来捅去——为了尽可能延长受刑者的痛苦,行刑手被勒令不准刺穿要害。

阿尔比昂人很快就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报复,他们派出轻骑兵摧毁了远离要塞的兽人村庄,将抓来的老人和孩子绑在木桩上,让新兵用来练习拼刺。公国同样不甘示弱,他们抓来更多的人类挑夫奴隶,剖开“两足牲口”的肚皮,放出驯化危险种去撕咬流出来的内脏。为了回敬对方,阿尔比昂人试图去袭击更多的村庄,但公国已经有了防备,他们未能得手,于是别无选择的龙虾兵瞄准了毛熊的尸体,朝尸体开枪,把尸体大卸八块,甚至用刺刀挑着老人小孩的脑袋向要塞示威——多么残暴的手段!扎伊采夫和他的战友们不止一次见过那种景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反应。

公**士兵被彻底激怒了,他们也干起了同样的事情。

就这样,交战双方的报复不断升级,规模不断扩大,到最后,几乎所有士兵都被卷了进去。人类视兽人为非消灭不可的臭虫,公国也不打算留活口,局势完全失去了控制,战争已经变得不像战争了。

这不是一个抽象描述,而是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尽管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但眼前的事情更加糟糕。没有荣誉没有人性更谈不上道德,只是单纯的大规模仇杀——公国和阿尔比昂的,兽人和人类的,正教徒和异教徒的。

其实两大阵营之间数百年里都不乏类似的事情,但这一次无论规模还是残酷程度都远远超出了过去,这一点让扎伊采夫这样头脑冷静的亲身参与者感到很不舒服。丹尼洛夫上尉知道了这一点后,亲自跑来开导他。上尉给了他一杯酒,一本正经的告诉战斗英雄扎伊采夫:“战争不以胜利结束就毫无意义。”

这听上去像是某种真理,更有可能是某种诡辩,但扎伊采夫却不得不认同这种说法。现在可不是评论卑鄙或残忍的时候,光是考虑怎么不被杀掉就已经让他殚精竭虑了。在这个无论活人还是尸体都会遭到无差别攻击的战场上,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是必需的。想要谈论那些漂亮话,就先要获得胜利,好让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在战后有大把的时间思考这些问题。

收起思绪,深深呼吸,让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充满肺部,扎伊采夫已经能看见上尉的阴沉脸孔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