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黄粱一梦(1 / 2)
严水生愣住了,起身走到鲁大壮面前,跪下来悲声道:“师傅,俺还某学会呢!俺想再多跟你学学,俺舅妈身子骨也不好了,恁就让俺摸恁边个伺候恁,中不?”
鲁大壮摇摇头,起身扶他起来,叹道:“儿嘞!会不会三年徒,当年祖师爷鲁班学艺三年出师,从那时候起,咱们行当里也有了这个规矩。恁手艺是俺看着学出来的,给老马头孙媳妇打柜子那会,俺看恁手艺就中了。舅也舍不得恁,特意多留了恁半年。恁现在手艺已经够吃饭了,舅不能多留恁,恁爹恁娘也多长时间某见着恁了,得回家看着。”
严水生鼻头发酸,郑重的点了点头。
三年的相处,就算是块石头,也有了感情,鲁大壮虽然有时候脾气暴,但心却是热乎的,不说别的,别家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荤腥,自从严水生来了之后,他隔三差五的就去肉铺拉点肉回来,给他补身子。
学艺的时候虽然辛苦,但他的吃食却一点也没亏下。他知道舅舅的工钱是多少,虽然比起寻常庄家人家好得多,但也经不起这么吃。这三年下来,鲁大壮的工钱几乎都贴进家里的吃食里了。若不是地里还有舅母打理,有些产出,恐怕都得动棺材本了。
如今手艺学成,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混饭了。而且,舅舅说的对,他现在是个男人了,要承担起照顾家里的责任,如今手艺学成,自然是该回家照顾爹娘,这才是本分。
突然,长英端着木盆从外面跑了进来,颤声问道:“水生哥!你……你就要回去了吗?”
三年时间,长英已经出落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舅母的教导下,如今的她烧菜打扫,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加上家里的条件,附近的媒婆都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可她却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严水生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嫁人,看着她哀怨的眼神,他不禁脱口而出:“长英妹子,我会回来看你……”说到一半,他瞟了眼脸色发黑的鲁大壮,补充说道:“和舅舅舅母的。”
她爹在场,长英不能说些什么,眼眶一红,转身跑回里屋去了。
鲁大壮叹了口气,起身对严水生说道:“明天早上,跟俺赶集去。起嘞早,早点睡。”说着,就拿着烟袋锅出门去了。
严水生看了眼里屋的方向,坐了下来。他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舅舅是知道他和长英的感情的,但如果这时候跟舅舅说,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身无长物,手艺还是跟舅舅学的,没有挣下一份家业,是给不了长英任何承诺的。这并不是舅舅看不起他,而是作为一个父亲,尽量给女儿挑个好婆家的责任。
舅舅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拒绝了那么多好亲事,这是在给自己留一个机会啊!这次出师,就代表着他要独自闯生活了,严水生捏起了拳头。一个女娃最好的年纪就这几年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三年!就算为长英,他也要在三年挣出一笔家业来,让长英妹子风风光光的过门!这是他给自己的期限,也是给长英妹子的承诺。
在舅舅家住了最后一个月,严水生像以前一样,每天早早挑满水缸,喂猪喂鸡,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
舅妈也知道他归期将至,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但是,每次看到长英妹子幽怨的眼神,他都有些食不下咽。
最后一个月,舅舅把最后压箱底的熬鱼鳔胶的手艺也教给了他。鱼鳔胶是木匠的传家手艺,因为它是让木匠技艺获得更高提升的重要因素。
鱼鳔胶用途很广泛,可以粘合乐器,可以制作弓箭,自然也能粘合木器。榫卯是木匠最重要的技巧,而暗榫就是榫卯中的高端技巧。暗榫,是宫廷匠师们的秘技,民间流传不多,舅舅会的暗榫结构也只有区区三五样,但每一样都精美异常。
暗榫的制作难度要远大于明榫,其要求榫卯的结合必须严丝合缝,而且暗榫加明榫的组合是万万要不得的。暗榫虽比明榫更为精致,但由于毕竟两个部件之间没明榫那么深入贴合在一起,而鱼鳔胶就是解决这一难题的重要手段了。
在把这样手艺传给他后,舅舅算是真的倾囊相授了,严水生很是感恩,因此最后一个月更是尽心尽力的帮舅舅一家做活,以期能多少报答点舅舅一家的恩情。
但是,相聚总有分离,三年归期还是到了。舅舅去打了二斤好酒,正式的跟他喝了一场,算是送别,第二天一早,他背着行囊,跟舅舅舅妈磕头道别,出门准备回家了。
走到村口,身后突然传来长英的叫喊声,严水生回过头去,却见长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站定等她来到近前,长英羞涩的把他的手拉过来,放了个东西,就转身跑开了。
严水生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阵脚细密的香囊,他抬头看去,却见长英站在远处朝他挥手。
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严水生把香囊郑重的放入怀里,用力朝长英挥挥手,回头大步朝官道走去。
乒乓!一阵镜子碎裂般的声音让风云骤然间醒了过来,四处看了看,却见他仍在森林中,坐在树梢上,腰间的树皮绳仿佛才绑上去一般。骤然场景的变换让他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到底是他变成了严水生,还是严水生变成了他?
指间树皮粗糙的触感告诉他这才是现实,但一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的双手告诉他那梦中的一切也不像是虚幻。
风云不明白,是庄周梦蝶?还是黄粱一梦?
如果那是个梦境,为什么在梦中的自己还能梦到正在做梦的自己?
或许只有克里斯托弗·诺兰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吧?
良久,随着严水生的记忆慢慢淡化,他才从梦境中抽离出来,在梦中过了三年之久,但在这个世界中,却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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