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怀》(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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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二场主今天过生日,在蒋大老板的买卖里,字号是“福寿人家”,一桌一桌的福寿宴杯盘罗列,热热闹闹的,喜喜庆庆的。

金大场主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现在也已经喝高了,菜盘边沿上的萝卜花鸟有解酒的功用,他夹了一块鸟型的,因为醉眼看着实在是栩栩如生,也没嚼,一口咽了下去,这时又有人端起一碟名字叫“年年有余”的小点心让他,他客气了一句,夹了一块金鱼型的也囫囵吞了下去。

当天夜里,金大场主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穿着体面的人型男鸟和一个同样体面的人型女金鱼在一起冲他拜谢,而且似是千恩万谢,梦中他们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吃的那块解酒萝卜和那块小点心。

白天醒来后,金散来还笑着自嘲自己的想像日渐丰富,倒没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夜里,那男鸟和女金鱼说话了,说谢谢他没有狠心地把他们给嚼烂了,才成全他们在一起。

第三天夜里,他们再次感谢他还把自己的肚腹送给他们当宅第。

金散来心里开始嘀咕起来了,时不时总摸自己的肚腹。

这天,一位术士登门求见。

金散来依稀见过这位术士,术士说是他们前世的缘分。

“不知先生到来有何要事?”“我一直在追寻一对情侣。”“情侣?应该不是普通的情侣吧?”“不错,相当不普通。那是做了数世恋人却始终不能在一起的情侣。”“哦?”“男的数世都想飞翔,女的数世都生长在水边。”

金散来一听这话,心里发毛,也就更嘀咕了。

“那今世呢?”“今世男的做了一个萝卜饰物,女的则做了一块小点心。”“啊?”“观金大场主的面相应该已经见过他们了。”“岂止是见过呀?”“莫非金场主已把他们吃下去了?”“应该是。”“哎呀,这下可糟了。我算出这对恋人今世会在一起,且跟金场主您有缘,只想是您能让他们在一起,没想到……”

术士一拉长音,金散来的脸色就更白了,“很麻烦吗?”

“他们已将金场主你的肚腹做了府邸,要是再繁衍出后代来,只怕金场主的肚腹再大也装不下。”“哪会怎样?”“开始他们应该不会变得太多,就怕子子孙孙无穷尽。”“那他们能不能等到我百年之后再……”“这样吧,我可以让金场主去见见他们,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或许尚有一线生机。”“那他们会同意吗?”“那就得看他们念不念在金场主齿下留情之恩了。”“我有一身的武功,不知对付他们可有用吗?”“于他们最好不要动手。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几世的恋情令他们相思之苦太重了,可是就怕会一发不可收拾。要知道,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人就在面前却不知道爱着对方,而是明知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那就快请先生施法术让我去见见他们吧……”

金散来进入了自己的体内,有些恐惧,有些慌张,还有点尴尬,经过了自己的血管和经脉,来到了自己的胃,胃上竟然有大门,大门上还有环子,全部是血肉色的,上前轻轻扣打门环。

来应门的是女金鱼,看到金散来也不诧异,道了个万福,把他让了进去。

自己的胃真的成了一处府第,穿堂过院,女金鱼把他引到了待客大厅,说先让贵客稍等,当家的马上就出来,话音咕噜咕噜的。

这里的高墙是血肉色的,上等陈设是血肉色的,他想想这些东西的来处就觉得后脊梁冒凉气。

不一会儿,男鸟大笑着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女金鱼手里有个托盘,盘上有个三才碗,也全部是血肉色的,不知道那三才碗里的东西是不是……

“哎呀,真是贵客临门呀。不知是那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真令寒舍蓬筚生辉。”男鸟说话叽叽喳喳的。

这话金散来怎么听怎么别扭,“此次前来一是为贤伉俪道贺的,愿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多谢恩公,容我与拙妻再次大礼相拜。”“不必不必,已经拜谢得够多的了。这二来嘛……看贤伉俪也都是场面上的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让二位移大驾离开……嗯……毕竟在下的肚腹浅陋。如果二位无它处可去,我愿为贤伉俪买栋大宅子,不知二位意下何如呀?”

一听这话,男鸟的脸色立刻改了,“本来恩公发话了,我们夫妻莫敢不从。可是我们夫妻今生托生成的本是食物,已然进了恩公的肚腹,要是出去,无论从上还是从下都不会再是什么好东西了,还要请恩公您体谅我们的难处,恕罪则个。”

“哦,是这样啊。那……既然二位称在下为‘恩公’,我想有些话是可以说的。二位可要在在下的肚腹里繁衍后代?”“那个自然。”“那打算繁衍多少呢?”“这叫我们夫妻从何说起?”“我是担心,看能不能等我……”“恩公已不必多言,您的意思我已经知晓,我们会尽力的,但请恩公也为我们考虑一二,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其中经过了多少时日恩公也是要知晓的。再者,我们什么时候会被恩公的肚腹消化掉也是不好推算的。”“那你们叫我恩公,是不是应该多为我着想一些呢?”“哼哼,我看恩公是不能和那位姬姑娘在一起才会有此一问吧。”“你……”

这话可冲了金散来的肺管子了,一伸手上前就要抓男鸟的衣领理论,可男鸟突然从衣领里飞了出去,恢复了飞鸟的样子飞入半空中。

金散来亦纵入半空中,去抓男鸟。男鸟两点头,用尖嘴啄了他手背两下,要说不算轻。

金散来更急了,二次纵起直抓男鸟的双腿,要把他揪到地上好好教训一番,所用的招式巧妙,料想一只鸟怎么也躲不开自己苦练那么多年头的武艺,果然是一抓即中,可要想把男鸟给揪下来并不容易,只得用“千斤坠”的功夫往下使劲。

男鸟现在想用嘴啄几乎办不到,一个劲地往上飞,猛然灵机一动,用嘴往墙上啄去。

金散来立刻觉得胃中刺痛,心道算它狠,手中使劲,要把男鸟的双腿给抓疼了,后来听得叽喳乱叫,而且已经随着自己下坠,正得意间,陡然见一条金鱼游在自己面前,它用尾巴狠狠地向自己抽了过来,抓住男鸟的双腿人在半空中,可躲闪的距离有限,只好先用双脚去夹金鱼的尾巴。

金鱼比较灵活,把尾巴一甩,一下就游到金散来的后面用头顶去。

男鸟也极力配合着。

他们两下里一合作,眼看着金散来不撒手就必会受伤,但正如他所说,一身的武功不是白练的,凭着那独门掷暗器的灵活劲,借着金鱼的一顶之劲上到男鸟的背上。

男鸟一下子下坠了一大截。

金散来一把抓住它的脖子,“听着,你们这对恩将仇报的夫妻,给我马上从我的身体里离开。”

男鸟忍着疼什么也没说。

金鱼还想再进攻。

“你不要你丈夫的性命了吗?”

金鱼只得作罢。

男鸟应该是实在忍不住痛了,慢慢下降,但刚一落地,双爪猛狠地照地上一抓。

“啊……”金散来疼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满以为看到的是那位术士,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那以怨报德的两口子,都以恢复人型,双双跪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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