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鱼死网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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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神色有一瞬的微变,只是稍纵即逝,连元邑都没能瞧个真切出来。

可是眼下看她这样……

元邑的眉峰一直没舒展下来。

看她这幅样子,大约是从没有一天是对他有过愧疚之情的了。

他一时又觉得心下十分难受。

整整十二年,居然连一天的感情都不曾有过。

他冷了面色:“太后一生无子,只得朕一个,养于膝下,可是整整十二年过去,到今日,太后仍旧——无子!”

话到后来,他便咬重了话音。

无子,丧夫,这样的人生,无疑是失败的。

尽管高太后曾位高权重,哪怕她曾一手遮天,可是一切光芒万丈的曾经,也都无法掩盖住,她这样失败的人生。

高太后立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没办法否认,在她这一生之中,从前也奢求过夫君疼爱,可是到了再后来,她就不再想这些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也不大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疯狂的追求权力,那种近乎于偏执的欲.望,叫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而先帝,大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先帝不愿意再亲近她,是一点也不愿意的。

她想要大权在握,就只能从新帝的身上去着手。

念及此处,高太后合了合眼,掩盖掉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无子,便无子吧。皇帝,孤曾抚养你十二年,你对孤,不是也没有情分吗?”她说完了,冷笑一嗓子,“咱们两个,谁也不必说谁了。孤只问你,如今打算怎么样?”

她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元邑便知道,再与她计较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庆幸的是,他也从来就没有在高太后的身上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问他,如今打算怎么样吗?

元邑面色舒缓下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太后是胸中有沟.壑的人,都到了这时候,咱们母子之间,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聊一聊的时候,大约也不会再有了,不如太后来猜一猜,朕会怎么做?”

“彻底铲除高家,废后,扶立卫氏。你的心思,又能瞒得过谁呢?”高太后不屑似的嗤了一回,却又反手指了指自己,“那孤呢?孤想知道的,是你打算如何安置孤。”

她用了安置而非处置,是料定了元邑不敢对她再下黑手,这样不孝的罪名,他还是不敢轻易担当的,只要能断了她在朝堂上所有的后路,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又何必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而事实上,元邑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在他眼中,从没有真的想过要高太后身死。

此时他冷静下来,细细的想了一阵子:“京郊叫高家侵占了的那片地,朕明日早朝之时会下一道旨意,令工部建行宫一座,等行宫建成时,太后就搬过去颐养天年吧。”

京郊的那块儿地?

高太后心下想了会儿,那地方要说起来,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况且这一年下来,因叫高家占了地方,那块儿便再少有人至,要起行宫,用来颐养……

她吸了口气:“看样子,皇帝的确是盘算了许久了,大约是从年前起吗?年前时,你知道了高家侵地一事,且还拿住了一个人命官司,从那时候起,你开始想着如何利用起这件事,扳倒高家,扳倒我,甚至想到了,要把那块儿地,留给孤,从今后将孤拘在那里,你也算是好手段。”

她咂舌须臾,做出了一副沉思状:“那块儿地,年前就已经激起了民愤民怨,你如今敢起行宫?”

“这一点,自然不必太后操心劳神了。”元邑勾了勾唇角,扬了一抹笑出来,“朕想过了,那块儿地方,但凡年前因高赞之侵地一案闹出了人命的人家,朝廷全都养起来,每月每户二两银子,户部每半年把这笔账目誊录出来,朕会亲自过目。至于家里头没有闹出人命的,这回朝廷算是把那块儿地正式征用的,每户补给五十两,家中若有男丁,能够用以劳工的,就入了工部的名单,修建行宫,每月按朝廷所给的俸禄拿银子”

高太后这回是愣住了的。

她的确很是吃惊,在不知不觉之中,元邑竟成长得这样快。

他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也确实是个贤君明主的姿态。

不管他是不是从年前就开始安排这次的事,至少在京郊那块儿地的处理上,他做的一切,都叫她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如果此时把那块地还给农户们,在高家已经大厦倾颓且高赞之身败名裂之时,他还这样做,未免会叫朝臣心寒——难道说,高家已经落得如此境地时,皇帝便这样手下不留情,连最后的一点儿脸面,也要败光了不成吗?

可要是丝毫不作为,就任由那块地没了着落,案子也不料理,那在百姓的心里面,他也必定不是个好皇帝。

如今这样,两全其美。

地慌了一年,再用以农耕,也是个要耗费时间人力的事儿,且还要尽心的去照看着,要这么说来,还不如叫朝廷征用了,每家每户还能落些银子,又有了活计可做,至少不会引起民愤。

她吞了口水:“皇帝的安排,果真是妙极,朝堂之上,孤也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这十二年来,你长成了一头狼,孤却一向还对你存了宽容的心,若早知有今日……”

“没有早知今日!”元邑也不知是如何,叫高太后一句话激怒了似的,腾地站起身来,“不是常说,成王败寇吗?朕知道父皇当年也是杀伐起来的,太后在朕年少时也曾教导过这四个字,今日,太后却不敢认了吗?”

“认,没什么不敢认下来的。”高太后仰了一回脸,却只是淡淡然的扫了元邑一眼,便不愿再看他一般,挪开了眼去。

元邑见是如此,便长出一口气,也好似不愿再与她多说什么,脚踢了踢下摆,转了个身,提步就要走。

“皇帝。”

高太后却在此时扬声叫住了他。

他本来大可以迈开腿不停留,只是高太后的语气显得颇为沉重,他下意识的便收住了脚步,回过头,侧目看了她半天,一言不发的。

高太后倏尔笑了。

她以往不是这样的人,或是沉重,或是肃容。

总之在元邑的印象里,高太后是个很少笑的人。

他曾经想过,先帝偏爱徐娘娘,应该是爱极了徐娘娘那个人,或是那样的人。

柔婉,顺和,良恭。

只是不管怎么说,都绝非高太后这样的。

她年轻时便是专擅蛮横之辈,又少有笑颜,叫人如何喜欢的起来呢?

可是这会儿,气氛虽算不上是剑拔弩张的,可却绝不是一派和谐的,她却笑了。

且这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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