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奎错落天日近(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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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宗孟清晨起来的时候,离上朝正好还有半个时辰。

尽管从学士府往皇城去,都要近两刻钟,但蒲宗孟一睁开眼,就有七八名使女,端着银盆、银镜、手巾、漱口水、早餐、衣冠、饰物,依次上来服侍。

先用盐水,再用浓茶,先后漱口两次,最后才拿着马尾制的牙刷,沾了牙粉来刷牙。牙粉中掺了薄荷,漱口后依然清凉,不像之前用松脂和茯苓制成的牙粉的怪味让人习惯不来。

用力鼓动着腮帮子,蒲宗孟冲洗掉了嘴里的牙粉残余,杯子被取走,洗脸的银盆就段到了面前。

银盆里面装了半盆洗脸水,还冒着热气,里面掺了一点香精,清清淡淡,清雅怡人。

领头的使女嗅了一下摇头,吩咐道:“还要再加两滴桂花精露。”

一名使女听命,忙拿出了一个浅绿色的玻璃瓶,拔下银质的塞子,向盆中滴了两滴新鲜的香精,盆中的温水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的香气馥郁。

用掺了香精的洗脸水洗过脸,略嫌清简的早餐就端了上来,年纪大了,蒲宗孟再怎么好奢侈,为了养生也只能越吃越清淡。

匆匆解决了早餐,先冠冕,再衣袍,然后是零碎的饰品、腰带。一名使女举起半尺大小的银镜,对着蒲宗孟。蒲宗孟戴上水晶眼镜,在银镜前左照右照。

“学士今日好讲究。”昨夜侍寝的姬妾在旁笑道。

蒲宗孟调了调襟口,“今天朝会非同以往,岂能不慎重?”

“奴婢也听说了,满朝朱紫,同聚文德殿上,共商国是,乃是小韩相公的提议。”

蒲宗孟的这姬妾不过十七八,提起小韩相公,便不禁悠然神往。蒲宗孟眼中一冷,身前镜中,白发红颜,对比分外强烈。

“想不到都传到尔等耳中。”蒲宗孟神色平淡的说道。

姬妾听出了话语中潜藏的怒意,连忙笑道:“只是闲言碎语罢了,闲来无事听来说说。这等国家大事,我等奴婢议论得再多,也比不上学士殿上的一句话有用。”

蒲宗孟眼神稍稍和缓了一点。

韩冈的任何言辞,总能让京城士民奔走相告,口耳相传。

这是他历年来积累下来的声望所带来的,也是蒲宗孟愿意将赌注压在他身上的原因。

蒲宗孟的妹妹是周敦颐的继室,因而从渊源上,他与周敦颐的弟子二程也有些关系。

当然,这种关系除了登门造访时写在帖子上有点用,基本上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蒲宗孟的政治倾向,从来都不在旧党那一边。尽管他入朝甚早,不说富韩之辈,与苏轼那逆贼都有些交情,可他之前站在新党一边,现在又选择了韩冈。

蒲宗孟扫了眼床榻前,小桌上有新学的书,也有气学的,主要还是气学的;而一旁的书架上,程学的书也有,不过放在最下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了。尽管看不到灰尘,可上面连个折痕都没有,新得就像是刚买来的。

自己都这般,还能怪无知妇人?

蒲宗孟自嘲的笑了笑,又整了整衣襟,然后举步出门。

蒲宗孟在朝臣中,被称为是最为奢侈的一个,什么一日必屠羊十只,什么一夜必燃烛三百支,什么‘常日盥洁,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别。每用婢子数人,一浴至汤五斛’,为此御史盯上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一日十羊,并不是他一家吃,还有亲友、门客要分赡。每夜燃烛三百,则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用的是玻璃油灯,与其他官宦和富贵人家家里一般。

至于说起爱洁,以医道闻名的韩冈同样不差,听说他在家中也是天天洗澡,只不过韩冈找了个清洁厚生做名目,被人群起仿效。而他蒲宗孟天天洗澡,早晚洗脸、洗脚,就是奢侈的代名词了。洗一次澡,要五斛热水算得了什么?多少官宦家中,都打造了只用来烧水的锅炉,专门用来洗澡,每天烧得热水绝不会比五斛更少,很多的就是在家里砌了泡澡的浴池,木质的,石质的,还有贴了瓷片的,即使是将最小的浴池给灌满都至少五斛滚水。

可有着这等名声,就是御史手中的把柄。即使依然站在新党一边,也做不了王安石的心腹,新党中也收不到人缘,总会有人想把自己给拱下去,那时候,章惇、吕嘉问,哪个能靠得住?何况这样做,还会恶了太后,只有站在韩冈一边,才能得到太后的青睐。

出了内院院门,上朝的随行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狨猴毛皮制成的狨座,在火光下仍能反射着金芒。

蒲宗孟翻身上马,一行人点起灯笼,打起旗牌,簇拥着他,自府中鱼贯而出,还有两刻钟,有足够的时间抵达不远处的皇城城下。

前往皇城的道路上,官员越来越多,人虽众,但气氛却与往日迥然有别。招呼声稀稀落落,大多数三五成群,并辔而行,相互交流着什么。

蒲宗孟一时没有遇到熟人,但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一人转身迎了过来。

比起蒲宗孟身边的十几随从,那一支队伍的成员足足有数十近百之多。显而易见是宰辅一级的队列。

“可是玉堂承旨蒲学士?”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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