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1 / 2）

寒夜未尽，残星点点。

少年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在枯黄的草垛上睁开猩红的双眼，他浑身大汗淋漓，瘦削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他便是我们这本书的主人公。在上一世他叫做封青，但是在这一辈子，他的名字叫做鬼剩。

鬼剩便是鬼都不吃的意思。

十二年前，当他初生，第一次见到这个蛮荒的异界时，他便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命如草芥。还是一个新生儿的他，便在那个莽林深秋的夜晚，被扔到了荒郊野外。

后来，鬼剩知道，这样的一晚是莽中巳族祖祖辈辈都要经受的。这是一个古老的择生仪式，巳族人称它为天择。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躲过了寒冷疾疫，虫豸鬼魅，婴孩才被认为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才能真正被接纳为巳族的一员。

而鬼剩是那场天择仪式中唯一活下来的婴孩。其余的几个婴孩们，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诡异地消失了。据说巳族的长老们并没有在他们消失的地方找到任何野兽的踪迹，巳族人只能相信，他们的孩子应该是被这青县之地的鬼怪们叼走了。

如此作为唯一存活下来的幸运儿，巳族人给了他一个并不好听但却颇为吉利的小名——鬼剩。

鬼剩十二年来，夜夜都做相同的梦。梦里他叫做封青，是一个满是科幻色彩的世界中的天才程序猿，是一个强人工智能工程师，他所创造的智能人造人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超越了人类自身。但是好梦总有尽时，这无头无尾的梦境里最终总会通向无边无尽的黑暗，在无知无识中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之后，封青率先感受到的便是有人用牙齿撕扯他皮肤与肌肉的缠绵的疼痛感，而后便是有人用温热的舌头舔舐他甜腻血液的淅沥声，最后，便是有人细细咀嚼他每一寸骨头的爽脆的痛楚。

那感觉让他颠倒欲狂，让他恶心欲呕，但也更让他欲焰高炽，想要把自己都整个嚼碎了吞咽下去。

既然被噩梦惊醒，鬼剩也不打算再睡了，爬出低矮的树屋，到村后冷冽的溪水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冷水澡。

人们大多还在睡梦中，村里静悄悄的，只有莽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是什么野兽妖物的叫声。鬼剩抖干净身上的水珠，拿兽皮衣服一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地向着自己的小窝跑去，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鬼剩哆哆嗦嗦走到半路，突然耳朵动了一动，萧瑟的秋风似乎把什么声音卷到了他的耳朵里。

鬼剩一个激灵，这声音像是充满了魔力，让他浑身的细胞一阵共鸣，像是摩擦生热，这下彻底不再冷了。

他把插在腰间的尺许长的骨质匕首拔了出来，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村边的林子里。

厚厚的落叶在鬼剩脚下陷下去又回弹上来，秋天的寒露渐渐打湿了他的草鞋，坚韧的秋草开始在他的脚踝和小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鬼剩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依然小心翼翼地朝着树林深处进发。

转过几颗粗壮的老树，鬼剩发现一个黑洞洞的陷坑出现在自己眼前，像是一张呐喊的大嘴，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正从大嘴中涌出来。

鬼剩折了根木棍，探了探周围空地，发现这黑洞洞的大嘴就是陷坑的全部范围之后，他便走到陷坑旁边，向下望去。

“嘿，不错啊，终于有收获了，今天可算是有肉吃了。”

鬼剩看着在陷坑里团团打转的那只【箭毫猪】，喜上眉梢。

这只【箭毫猪】也看到了他，这时也不再哀叫了，冲着鬼剩龇牙咧嘴，一阵阵惨嚎。鬼剩哪怕不懂猪语，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鬼剩眉头挑的高高的，拿着木棍对着【箭毫猪】一阵猛戳，“能耐啊，落进小爷我的圈套了，还敢这么横，等着啊，等会就把你穿起来烤着吃了！”

说到这里，鬼剩口中唾液一阵疯狂的分泌，他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到一点荤腥了。莽林中虽然禽兽遍地，但却是肉食的凶猛，植食的机敏，一点没有家畜们得温顺可爱。每次外出围猎轻则有人挂彩，重则直接丧命。在这荒服莽林，每一口肉食都是要拿人命来交换的，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

鬼剩看着陷坑底部焦躁地来回转圈的【箭毫猪】，似乎看到了火腿，腊肉，香肠，五花肉……咬一口，满嘴流油，又肥又香。

正在鬼剩无限遐想的档口，这只【箭毫猪】突然停止了转圈，也停止了嚎叫。它弓起身子，颈背的毫毛根根树立，眼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鬼剩被这眼神一盯，汗毛根根树立了起来，他二话不说，仰头便向后倒去。

“咄、咄、咄。”

三根如钢铁般的毫毛刺破空气，斜向上方钉进了鬼剩头顶的树干里。

鬼剩脸色刷白，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后怕地从满是枯枝烂叶的地面上起身。他抬头望去，碗口粗的枝干都被这三根箭毫射了个对穿，毫尖已从树干的另一面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