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香销茶尽尚逡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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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梁以为有了转机,暗舒了一口气,接着跟主簿你一言我一句地向顾清桓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何十安告假了。

何十安是方梁的执笔文书,也由侍郎廷主簿直管着,他要告假就得先向方梁交条子取得他的准许签字,然后再到主簿那去正式告假。

然而昨天何十安去找方梁请示准假的时候,方梁根本没上心也不听他把话说完就把条子签了,忘记了今日还需要文书定稿整改公文的事,也没做提前安排,今天才想起这事,急起来就拿主簿撒气,把自己事先没注意属下告假时日的过错推给主簿。

这老主簿一向为人刚强做事也稳妥,容不得别人对他的公事指指点点的,更何况这还是莫须有的冤枉罪名,他自然受不了,就跟方梁闹翻了。

方梁还是不肯承认这是自己过失,狡辩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姓何的在条子上写的就是一日!这我才准的,谁想到了主簿那,就变成一月了?他才来吏部几天啊?就告这么长的假?我能准吗?”

主簿把何十安的假条拿出来跟他对质,他依然不承认,一口咬定是何十安背着他改了条子,蛮横地不可理喻。

顾清桓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只道:“如此说来,方侍郎的记性还真是不错。”

方梁道:“不敢说多好,反正下官是不会记错眼中所见,在公事上一向不敢马虎,绝不会犯那种低等错误的。”

“很好。”顾清桓起身,走向方梁,道:“那请方侍郎你告诉我,昨日刚完审颁行的吏改条陈,第三十四条附二小条是什么内容?”

“这……”方梁一下哑了,托词道:“大人,吏改条陈那么长,那么繁冗,下官怎么记得呢?”

“哦?你不记得啊,看了那么多遍,讨论了那么多次的内容你竟然想不起来?”他走到了方梁面前,笑了笑,指了下旁边的一个参与吏改完审的编纂员,让他答自己提问的内容。

那个编纂员脱口便答上了:“第三十四条是关于官仪官貌的,附二小条是说朝廷官员在署署事必着官服谨遵官仪条例,行止有度,礼数完备,官署中若有争闹乱象有损官仪,当重罚,情况较清者处于罚俸警告,打斗喧闹者处以罚俸廷杖二十,四品官以上加罪同处。”

“四品官?”方梁这下真感觉不妙了,“不是三品才加罪吗?怎会是四品?”

顾清桓面色已经冷了下来,正对着他,道:“一个在旁边帮忙编撰书稿的属员都记下了,日日参与讨论的侍郎大人却不记得了?官员失仪的加罪品级已从三品调到了四品,是通过多番审议才定下的,而每次审议,你方梁方大人不都在场吗?昨日审议颁发之前,方侍郎你还一起盖过印的,你都不记得?方侍郎你的记性不是很好啊?那条例今日已经正式生效了,而你刚好四品……”

他话还没说完,方梁已经扑通跪了下来,磕头求道:“请大人原谅下官这一次无心之失吧!下官不是故意失仪的!下官愿接受罚俸,请大人……”

顾清桓好像没了力气一样,竟蹲了下去,与跪着的他继续相对,“不,方侍郎,我是不会治你失仪的罪的。”

方梁激动拜倒磕头,却听他继续说道:“你的罪不只是轻微的失仪之过,而是渎职啊!”

“连自己审议的条陈都毫无印象,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方梁恰如被一棒当头砸中,惊得全身瘫软,在极近的距离中,不敢抬头看顾清桓,一时也想不出话来狡辩。

顾清桓已然不容狡辩了,直接看着他磕在地上的头,定罪道:“主簿记,吏部侍郎方梁,无心无功于政务,尸位素餐,轻视政令条例,轻政渎职,按新吏制惩处,廷杖三十,罚俸三月,自今日起停职,待复。”

方梁几乎要抱着他的腿哀求了,顾清桓往后一挪,抬了下手臂,旁边噤若寒蝉的署员们争相涌来接住他的臂膀,小心地把他搀扶起来。

他被人群簇拥着走出侍郎廷,狼狈不堪的方梁也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似地对他背影喊:“我不服!我不接受!顾清桓!你这是诬陷,你这是打压下级!我必会向上告!我要向上抗议!”

顾清桓驻足回头,目光穿过几重自觉向两边移开的人影才落到他身上,淡然一笑:“可以,很好,既然你不服上官的处置,不满吏制对你的惩处,那欢迎你向吏部检举反映,吏部一定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方梁气得青筋暴起,在对上顾清桓眼眸的一刻,疯狂的气息被戛然抑制,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吏部,呵,他不就是吏部吗?

一个事实,扼杀所有。

……

回到尚书堂,顾清桓终于感觉清净了,继续任由下属包围自己,接着处理方才暂时撂下的事。

到了午间,忙碌停歇了,其他署员去用食或休息,他独坐在他的尚书堂内,埋头伏在公案上,不知是睡是醒。

“诶,还活着吗?”

一个张扬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听出是谁了,没有立即抬头,却笑了:“很不幸,还活着。”

何珞珂直接伸手推他的髻冠,强迫他抬头:“我早就来了,你没有发现吧?尚书大人?我都看到你怎样大发官威了,真神气啊你!以后有你罩着我哥,我就放心了。”

他笑笑,疑惑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何珞珂从背后拿出一个果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颗小药丸:“给你送药。”

他不解,她接着道,你不是不喜欢喝苦汤药吗?嫂嫂说这样,把你的补药磨成粉制成药丸服起来就不苦了,里面还给你加了磨碎的果脯,吃起来挺甜的呢,你以后就拿这当糖吃吧。”说着就把盒子塞到了他怀里。

他接过,致谢后,问起:“对了,你兄长为什么告长假?你们府上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无言了,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公案上。

他支起身体,奇怪地探头去看,却见她上一刻还明灿带笑的脸上挂了一行清泪。

她说:“是嫂嫂……她患了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了……”

顾清桓焦心起来,脱口问,“啊?她不是神医吗?她都治不好自己的病?”

何珞珂转头,与他正面相对,“是,她救过许多人,最后,却救不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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