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来棋一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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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走出了玉棂宫,整个人都在轻轻打颤,单薄的身影如风中一叶。如意扶住了未央,扶她往前走,小声问她:“你何至于那般慌张?倒是一点也没平常冷静的样子了。我更不解的是,你怎么会临时变卦呢?一下子乱成那样,浪费了一包多么难得的清欢散……明明说好趁荀韶陵不在给她下了毒,然后把嫌疑引到上官天元身上,你这一慌,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其实不得不承认,如意的确比她冷静得多,作为一个细作,也比她称职得多。

未央却好似理解不透如意的话,不可思议地看向如意:“她有孕了……”

如意一时不明白她的心意,自顾自道:“有孕又怎么了?一杯清欢散下去,什么麻烦都没有了,现在你放过了她,她又怀了龙子,今后你如何是好啊?”

虽然如意此时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但此时听在未央耳中却显得异常地冰冷,冰冷地瘆人,让未央不寒而栗,未央依旧那样看着如意,挣开如意扶她的手臂,与她分开,那种神情就好似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只知道重复一句话,“她有孕了……”

如意这才明白过来,问她:“你心软了?你不忍心了?”

未央没有回话,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你要是这么容易不忍心,那你就不应该到北梁来!”如意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空旷的宫道上,她们一前一后地走。

如意没有跟她一起走回锦绣宫,也没向她交代什么,就在半路上转了方向离开了她。

未央走回锦绣宫,踏进寝殿内,回头看没看到如意,这才发现如意没跟她一起回来,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浑身无力,向前倾去,跌倒在地。

殿门边的锦葵连忙扑来上扶她:“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传太医啊!娘娘晕倒了!”

未央睁开迷濛的双眼,看到锦葵的脸,目光渐渐清晰,从地上撑起来:“没事,不用叫太医,本宫只是有些乏了,你扶本宫去坐一会儿便好。”

锦葵将未央安置在美人靠上,未央闭目凝神,锦葵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如意的去向,未央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了,遂让众宫人都退下,她在内殿闭门独处,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朱雀。”

她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唤醒,睁开眼,晕眩的光影散去,她看到了唐剑一。

“朱雀……”唐剑一就在她的内殿里,在她面前。她在美人塌里虚弱地睁着眼睛,望着他:“青龙……”

她的意识尚在朦胧中,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剑一英眉紧蹙,看她这样也有了些心疼,“是如意找我过来的。如意现在正在外面守着,我冒险进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召回她的意识和知觉,未央如同忽然惊醒,双手一把紧握住了唐剑一的手,央求他一般,惶恐地说道:“青龙,我不想杀周锦瑟,我不能杀她啊,她已经有孕了!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死啊!”

唐剑一有片刻的怔仲,他弯下身,半跪在未央面前,痛苦地尝试着把残忍的话说得温柔一些:“不,朱雀,她必须得死,如果你不杀她,她怀了龙子,那你在后宫的地位就不保,而且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朱雀,你不能心软,绝对不行。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荀韶陵会在明日午时提前回宫,所以现在到明日午时前的这点时间就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你必须得尽早动手。”

“我不要!”未央彻底崩溃了,她激动地推开了唐剑一,好似不能置信唐剑一也这么心狠,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打颤,再也收复不了崩塌的情绪,对他哭喊道:“不,我做不到!我不能下手!”顷刻间泪流满面,美丽的容颜都被痛苦扭曲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杀荀韶陵!我可以杀他!可以骗他!为了完成任务,我已经把自己都献给他了!你知不知道这每日每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次躺在他身侧,我都觉得我自己跟妓女一样恶心!这我都熬过来了!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中了剧毒也不在惜!甚至都可以随时跟荀韶陵同归于尽!可是现在你们还要我去做更残忍更恶心的事!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去戕害一个还未出世的最无辜的生命!不!青龙,我绝对不要!”

在她完全失控的话语冲击下,唐剑一震惊了,他也近乎崩溃,未央此时的模样此时话语让他的心顿时变得千疮百孔一般,那些他已经习惯性用麻木来掩盖的的伤痛,都在这一刻浮动了上来。

未央迷失了,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开始怀疑这一切,不断摇头哭道:“我就是做不到!那么没有人性的事!青龙,我不要!”

在外面守着的如意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知道未央完全不受控了,她连忙进来制止未央,劝她克制自己。

唐剑一被未央推倒在地,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重新站起来,他如同失了神一样,涣散的目光不知在望着何处。

如意也心疼起未央的痛苦,她制止未央哭喊,捂住了未央的嘴,自己却流下泪来,未央抱着如意崩溃地哭着。

唐剑一的视线凝聚起来,投向未央,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有摇摇欲坠的泪光,挣扎着隐忍着,他起身靠近未央和如意,双手摁住未央颤抖的肩,与她对视,咬牙说着劝服她也是在劝服自己的话:“朱雀,不要这样,其实你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外面传来锦葵的声音,她听到了殿里未央的哭声,觉得不对劲,就过来探看,被如意警觉地发现了,如意喝了一声,她只好作答,询问殿里的情况。

锦葵故作慌张地冲进来时,唐剑一已经从后窗潜走了,但是地上的未央和如意还未来得及收拾情绪掩盖泪目。

锦葵看到这种景象,暗自生疑,问道:“娘娘这是……”

如意泼辣地对她喊道:“娘娘毒发了!浑身都疼得难受,都弄成这样了,你还不快去把药煎来!”

“是……奴婢这就去……”锦葵最后狐疑地看了一下这主仆二人,退出了内殿。

第二日,未央醒来,心绪平静了许多,前夜的事如同一场梦,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失控成那样,竟对着唐剑一说了那些最真心最歇斯底里的话,这实在不是一个细作该做的。

前夜的泪水流尽了,睁开眼依旧是痛苦的现实,她知道自己已经没退路了,有些事不该做,而有些事不得不做,或许唐剑一说得对,她是可以做到的。

如意进来了,伺候她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如意,做一盒果仁酥,那是锦妃最爱吃的……”

长长的停顿之后,她的目光与如意相接,“把剩下的那清欢散都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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