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悲哀的夙愿（1 / 2）

一亨利是一个很普通的英国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普通了，普通到，如果你在伦敦街头大喊一声亨利，至少会有一成的行人驻足，误认为你是在叫他的名字。

中国人曾经一度迷信的认为：人如其名。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对于这个人的未来有着祝福和美好的期望。

而这个普通的名字，也基本可以代表亨利的一生。

因为他的人生和他的名字一样普通。

家室的话，他是拥有传承了八代的魔术师血统。是第九代的魔术师。这点和当年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肯尼斯很相似。

不过，肯尼斯是当主，而亨利，只是一个世家弟子。

而且，甚至他都不是【宗家】，而是【分家】。越是巨大的家族，越是容易开枝散叶，开枝散叶的结局，往往也就是宗分家族的支系特别的多。

毫无疑问，能够继承家族魔术刻印的，只有宗室的血亲。分系，是不行的。

因此，在亨利人生的前半段里，他不停的被卷入到宗分之争中，这和他的想法，他的意志完全没关系。分家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大家都想将宗家取而代之。

这点就类似古代的皇室一样，皇帝的哥哥弟弟都渴望着干掉皇帝，自己来当皇上，享受着万民朝拜的荣耀感，很少有人安心做一个皇亲国戚。

而宗家的人，当然也对这种小心思了如指掌，于是，亨利的人生，基本可以用波澜汹涌来形容了。

无关他的意志，所有人都在跟他诉说着自己的渴求。

自己的母亲，希望自己成为宗家，成为家主，光宗耀祖，荣誉加身。

同为分家的各位，各怀鬼胎，大家表面上连成联合，但是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干掉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分家，然后一家独大。

而本应该是一家之长的宗家，则在各个领域，偷偷摸摸，不着痕迹的对分家进行打压，从最早的限制魔术材料的添购，到后面的研究学会需要有宗家的人参与才行，这种让人恶心的小手段层出不穷。

肮脏。

丑恶。

难看死了。

这是亨利对所有人的看法。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分家的小姑娘，然而，他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个分家的姑娘早就决定要许配给宗家的孩子，延续宗家的血脉。

而那孩子的父母对此的态度居然是褒奖——褒奖她的母亲！

“多亏你生了一个漂亮姑娘！你之后多教她一些，让她暗中探听【敌人】的情报。”

她的父亲直截了当的用敌人这个词来形容宗家。

更可怕的是……亨利听到这个句子的时候，不是在背地里，而是在一次家族宴会上，在宗家的人都集中在两个孩子手牵手跳舞的时候，女方的父母就在探讨这种让人作呕的事情。

亨利注意到，在他们两人身边，围了一圈，都是分家的人。

而宗家的人那边的桌子上，一般是禁止分家的人随意走动的，如果分家的人过去，一定会有宗家的人凑过来，自来熟的跟在你身边，不着痕迹的监视着你。

虽然是【家庭】，但却比战场更加严苛。

因为，战场上大家虽然也是尔虞我诈，但至少敌我双方的关系很明确，双方都光明正大的表示：我要把你歼灭。

而宗分战争，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比战场更加严酷。

亨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成年。

魔术师是一种狡猾，自私，而且又非常狠毒的生物。

魔术师之间的战争，往往比常人想的更加让人讨厌。

在这种环境里，如果还有人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那么也未免太难为他了。就好像让一个人天天听一首歌，然而勒令他不许记住里面任何一个字，任何一段旋律一样，这是不可能的。

亨利一直觉着，这是非常让人讨厌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出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家族过于的多行不义，亦或者是过于的高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就不知道了。这种腐朽的家庭，往往都会遭天谴的。

亨利倒是听说过一个耳闻，这个世界上有专门狩猎魔术师的魔术师，他们冷血无情，他们疯狂嗜杀，他们在对魔术师战斗的时候，有着无往不利的战斗力。

而自己的家族，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他永远不会忘记的。

在那家族会议上，忽然闯进来的仿佛巨蛇一样的藤蔓怪物。

魔术攻击会被那条青蛇身上密密麻麻的防御咒文给挡住，即便是偶尔又强力魔术打穿了防护，被切断的地方，反而更加夸张的延伸出了更多的藤蔓……

那是真正的地狱啊。

一瞬间，墨绿色将亨利面前的世界染起，那是一种污秽的，让人生厌的颜色。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肺部被那藤条狠狠的打穿了！

很疼，剧痛一下子的冲上了他的大脑。或许是因为过于迅速了吧？直到他的视野被血色染红，他才发现自己的胸腔被整个贯穿了，肺部穿孔，直接影响了他的呼吸，魔术师是需要念咒才能使用魔术的，因此，破坏魔术师的肺部，是屡试不爽的封印魔术师使用魔术的方法。

啊……要死了吗？

亨利是这么想的。

然而，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在他面前，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他即将昏迷的时候，对他施展治愈魔术的，居然是宗家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就是宗家的一员，他对自己施展治愈魔术，而在他背后，则是自己的父亲在展开防御屏障。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家族所有人马上开始缜密的对魔术师防卫战，宗家也好，分家也好，大家仿佛忘掉了平日里的尔虞我诈，全体都开始精密的合作了起来。

因为大家平日里，脑子都是怎么杀掉彼此，反而对彼此的弱点非常了解。既然知道对方的弱点是什么，那么大家就能迅速的防卫彼此的弱点，而自己的弱点，则被其他人保护着，魔术师们有序的划分出保护组，反击组，治愈组和待命组，在前面三组人魔力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待命组就会迅速补上去，将疲倦的人换下来。

虽然哪条青色的藤蔓之蛇有着相当可怕的攻击力，可最后，大家还是团结一致，将他打退了。

在那次忽然袭击中，宗族的家主死亡，几个大的分家的家主也死亡。

亨利自己的推测，他们大概是被盯上了吧？

否则，很难理解，为什么敌人要在家族会议的时候攻击过来。这么一想，大概也只有一个解释了：为了将这些人一举歼灭。

如果一个家族的家主被暗杀了，理所应当的，其他分家的主事人，在争夺遗产的时候，也会考虑到，万一敌人下一次袭击自己呢？然后加强防守。这样会让暗杀的难度逐步提高。

反而不如找一个他们都在的时候，一举歼灭。

这么一想的话，倒是说得通了。

不过，亨利没有过多的在这件事上投注精力。

他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在那一天，被袭击的那一天，自己家族所有人表现出的那份团结，让他震惊。

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是不同的。当外部矛盾激增的时候，内部矛盾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一次的灾难，让亨利大吃一惊。

他在此之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家族没有救了，尔虞我诈过于严重，魔术师们腐朽，丑陋，肮脏，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的姿态，过于丑陋了。

可是，在那一瞬间，家族展现出的团结，让他眼前一亮。虽然家主还是死亡了，虽然，就结果而言，是自己的家族被人家饶恕了。暗杀者只是明目张胆的击毙了数名重要人物，然后堂而皇之的逃走了，根本不是家族击退的。

可是，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一瞬间，自己家族表现出了的团结力，凝聚力，大家的热诚，大家的勇敢，大家的互助，都让他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人类的崇高和美好。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虽然家族重建的过程中，大家还是和乐融融的，互帮互助，可惜的是……大家最后又开始战斗了。

为了那空出来的家主之位。宗家的意思自然是，从宗家里选出新的血脉来继承，而分家的意思，则是说，之所以有此灾难，就是意味着这宗家的经营不善，在外面多结仇敌，还连累了分家，应该引咎退之。

又开始了。从亨利小时候开始吵的宗分之争，现在仍然在继续。

可是，这已经和亨利没关系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精诚一致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美好了。而且，他因为肺部穿孔留下的旧伤，经常的咳嗽，甚至会咳血，对于一个魔术师而言，这基本就算是废掉了。亨利的父母以此为由，进一步逼迫宗家退位，为了权力之争吵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时间关心自己儿子的肺部穿孔。

不过，这也好。

之前，因为自己魔术造诣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普通，大家还会把自己当作一个竞争对手，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力了，他自然而然的就从家族纷争中退了出去。

这之后，他便趁着这段清静，开始研究历史。

大家一看他都开始不关心魔术了，更加对他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分家的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王者气质】，假惺惺的过来关心这个毫无竞争力的对手。

在这段时间，亨利几乎通读了世界各国的历史。其中，最吸引他的，莫过于中国了。

这个国家的历史，简直太像是自己的家族了。

先是小国，然后做大，做大之后，就开始自大。然后被外国侵略，可是被外国侵略的时候，这个羸弱的民族，这个被称之为东亚病夫的民族，却爆发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力量。

团结，勇敢，睿智，悍不畏死，他们在危难中迅速崛起，这，真的是……太美妙了！

亨利终于发现了，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啊！

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见惯了人类的肮脏内斗，所以，他比谁都渴望着人类的光辉和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