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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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萨克图原地不动,层层真气在臂间流转,同时凝目注视面前光影,揣摩他奔走路径,下足方位,不断屈指计算,意求一击必杀。忽听江冽尘在耳边冷笑道:“你一生苦修七煞真诀未果,我就在你临死之前,逐一试演给您瞧,还你养育之恩。”

扎萨克图听风辨形,从他声音在耳旁兜转,待最后一字说完,判断他此时应恰好转到北偏西三十七度处。说时迟那时快,当机立断挥拳击出,这一拳是他所有功力积聚,生平最强一击。

然而手臂刚一抬起,竟击散了一片虚影,立知不妙。重击后未曾着力,胳膊抻得一痛,也无暇顾及,正要急转身跃出圈子,再做定夺,便感后心一凉,垂眼下望,见到一只血淋淋的爪子从胸前穿出。

江冽尘紧贴在他身后,左臂穿过他后背,直通到前胸,运功后五指全化为邪异的利爪,指尖横在眼底,犹在汩汩淌下鲜血。

扎萨克图初觉身体空洞,片刻后才感到伤口巨大疼痛,眼前瞬间一黑,随后才稍微恢复了视力,但再要运功已是无法提气,勉强扣住他手腕,向外一扭,接着退肘猛力后撞。

江冽尘闪避不及,正被击中胸前鸠尾穴,势道极大,撞得倒翻出去,落地后打了个滚,重新站起,吐出几大口血。接着感到左手失灵,抬眼一望,只见手腕呈一怪异角度扭曲着,五指皆张,血管处却有根骨头横伸顶出,高高竖起,看出腕骨已被折断。

他对自己也毫不怜惜,扯住手掌,将骨头分别对准断处关节,咔咔几声扳动,随意将断骨接上。手腕约略活动一下,双拳收紧,暗暗运功,全身化为一道黑芒,扑向扎萨克图。

密室中只见一道黑影在扎萨克图体内前后穿梭,来回十几次,黑影窜出他身体,重新聚成人形,站在他面前,冷视前方。

扎萨克图左手艰难抬起,还想再尝试发力,但他连遭几次重击,身体又开出个血洞,心肺筋脉全断,已是支持不住,高瘦的身形轰然倒地。

这灰袍客做了多年叱咤风云的教主,如今伏卧在地,威风尽失,也如一块枯石、一截朽木般脆弱。

江冽尘抬手擦去满嘴血迹,冷笑道:“你现在向我磕头求饶,我也不会心软。”扎萨克图听到这句话,勉力将垂倒在地的脑袋抬起,直盯着他,绝不做出磕头的姿势。

江冽尘微诧,继而冷笑道:“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死透,真够顽强的。要不怎么都说贱民命硬?”提起脚伸到他面前,在他脸上悠然的擦拭鞋面。扎萨克图连抬手拨开他脚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双眼燃烧着疯狂仇恨的怒火,他全身上下,唯一剩点杀伤力的也只有这一双眼睛了。

江冽尘按动手指骨节作响,冷笑道:“别这么瞪着我。待你归西之后,我定会将祭影教发展为武林首脑,你想夺回天下的未竟遗愿,我也会替你完成,你尽可安息了。”

扎萨克图终于积攒了几分气力,喉头咕咕作响,极力挤出句话来,听他说的是“黄泉路上……”江冽尘俯身蹲下,欣赏着他垂死挣扎,又凑近他面前,讥笑道:“对,那边风景挺好,你慢慢欣赏。”

扎萨克图又喘了几口气,忽然厉声喝道:“你也一起来!”袍袖迅猛挥出,袖口张开,从中射出股浓黑的药水。江冽尘迅速起身闪避,挥袖拂架,没想到他将死还不安分,怒得重重一脚踢出。扎萨克图脑壳碎裂,刚才这拼死一击又耗尽了全部体力,身子一僵,伏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而江冽尘刚才虽然闪避及时,又以衣袖扫开了大半药水,但距离实在太近,药水流动速度又是极快,右脸仍是溅上了两滴。顿时传来皮肉烧焦的嘶啦声,同时脸上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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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琳逃开扎萨克图追杀,急奔了一路,听得身后激战声渐远,慢慢冷静下来,知道以父亲功力,要赶上自己只在顷刻之间,于是猫腰在道边草丛中伏了下来。她气息微弱,时有时无,扎萨克图单想她一定拼命逃跑,只顾着大步追击,全没留意两边异状,竟然又给她躲过一劫。目视父亲背影远去,才敢轻呼出一口气。

毕竟父女情深,虽只一瞥间,也注意到爹爹袖袍上沾满了血迹,而视他气息吐纳自如,却是全没受伤,心里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危机已过,这才悄悄站起。她此时心有所向,不再拖拉,在临边城镇上买了一小葫芦酒,加快脚程赶路。

又行几个昼夜,直到祭影教内篡位事发,才赶到青弋江,她对教中变故自是全然不知。沿途见地势险峻,想象着激战双方横尸遍地的惨状,情形栩栩如生,犹胜亲见。江底许是埋藏了无数将士枯骨,顿觉澄澈的江水也变得污浊不堪。

兵卒入伍,无非是图个全家吃饱穿暖,仅因主公一己之私,上阵迎敌,生命如同草芥。一军得胜,又不知有多少家中老母妻儿泪湿衣襟。各人为独揽权势,连年征战,生灵涂炭,究竟有何益处?

路面已无血迹,仍能感到风中透出不尽的肃杀之气。缓慢移动着脚步,走到中游,见江边栽了棵高大的桃树,树梢繁花似锦,开得一片绚烂。嫉妒心做怪,将腰上长剑连鞘解下,朝着树顶掷去。剑鞘穿过树枝缝隙,跌落于地,枝头桃花也纷纷而落。

楚梦琳静看漫天飞花,心里却只有说不出的凄凉。抬掌平举,接住了几片花瓣,心道:“百花开时绚丽多姿,终究免不了枯萎凋零的一日。落地后便与最卑微的泥土混为一谈,谁也记不得它们盛开时的灿烂,那又何必空绽放一场?”手掌微微倾侧,看着几片花瓣也缓缓飘落,仿佛经历了从生到死的漫长。

个人之力太过渺小,在浩大自然面前,终是什么也无法挽留,无论碌碌终老,或是着力奋斗,但凡卷入时光洪流,不过于一滴露水般微不足道,却偏有人追求青史留名,一生受此牵绊。

恍恍惚惚的抬步向前,张臂抱住树干,侧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想到树木与自己无冤无仇,却被平白毁了花朵,可即便不由自己动手,还不是“东风无力百花残”?性命亦如此,不在争斗中被杀,仍然逃不脱生老病死,或许她的罪过也未必如世人所想般深重。

又念及自己一生命运悲苦,从小享不到双亲之爱,身边的人都是一群板着脸的行尸走肉,整日只识勾心斗角,她不顾安危的出生入死,换不来一个亲切的眼神。

唯一一段快乐的时光便是寻找断魂泪时,与李亦杰等人同行,沿途游山玩水,斗口说笑,或是为了一个沈世韵争风吃醋,无不潇洒快活,原来自己所向往也不过是普通人的寻常幸福。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心里也强压着念头,但那一段经历确是常在心底反复回味,而李亦杰与南宫雪也是她最珍惜的朋友,其后即使真实身份揭穿,仍不愿与其破脸为敌。

他两个都是性情中人,交友时付诸真心,坦诚相待,绝不会像旁人一般处处算计利益得失,那时确是十分轻松自在。然而正邪不两立,正派弟子对待妖邪之辈向来嫉恶如仇,魔教出身的她理所当然成了仇人,即使现在叛离出教,他们不再对自己恨之入骨,显然也不可能再如当初一般互为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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