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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绯烟端着茶盘进去时,虞谣正坐在窗边发呆, 旁边的桌案上扔着几张被揉的惨不忍睹的信笺。

她放下茶盏时无意中看了一眼, 发现尚且完好的信封上的字出乎意料地写得不错,看起来飘逸, 内里亦有筋骨, 是不可多得的好字了。

虞谣有些厌烦地指了指桌上,克制着开口道:“把这些都烧了。”

这信是谢然的。

虞谣觉着自己大约是没法子理解谢然这种人了,他先是委婉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谢意和威胁,而后为她指了几条路, 主题论调大约是“论如何在不暴露王家的情况下处置掉甄英”,在信的最后,谢然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讲了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熟稔得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按理说, 谢然也已经够贴心的了, 还知道顾虑王家, 没让她太难做人。可就算谢然再怎么指路, 只要她利用王家对付甄英,就难免会有暴露出来的风险。一个不小心, 只怕还会引起王家与逍遥侯府的不合, 这才是虞谣最大的顾虑。

虞谣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九音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未必能够坚持多久。

她翻看账本之时,不知是谁的疏忽,里面竟然夹了一文钱。

虞谣捏起这一文钱,本想将它丢到一旁,可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了刘灵均。

她捏着这枚铜钱,上下抛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自科举舞弊之事过后,刘灵均官复原职入了翰林院,经过那场险些毁掉了他的牢狱之灾,他性情大变,不复先前那般书呆子模样。虞谣曾听自己父亲提过两句,刘灵均现下颇受褚裕的器重,在翰林院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不过虞谣并没有直接打刘灵均的主意,毕竟他虽是皇帝的亲信,可掺和此事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想要用的当初那位害的刘灵均入狱的赵御史。

那位赵御史当初受了奸人蛊惑,无意中害了刘灵均,后来真相大白后他十分内疚,自请辞官。褚裕对这位赵御史的脾性知之甚清,并不想放他回乡,刘灵均则主动站出来表示谅解赵御史,褚裕自然是乐见其成,只罚了赵御史半年的俸禄。

经此一事后,赵御史对刘灵均的观感甚好,半是欣赏半是感激。

绯烟看着虞谣意味深长的笑容,疑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虞谣并不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她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又得去演一场戏了。”

自从将绯烟收为己用,虞谣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再加上有了以往的经验,行事也得心应手起来。

第二天可巧是阴雨天,终于不那么炎热,她挑了一身寻常的衣裳换上,戴了幕篱出了门。

虽说她早已记不得当初刘灵均所说的地方,可自刘灵均蟾宫折桂之后便也不再住在那破旧的地方,褚裕更是赐了府邸给他,算得上是深得皇恩眷顾了。

虞谣在远远地看到刘府之时便下了车,持着一把寻常的油纸伞慢慢走了过去,地上的雨水不可避免地沾湿了她的裙摆。

看门的老伯拦住了她,客气地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找我家大人有何事?”

虞谣轻轻咳了一声,低声笑道:“还请老伯向刘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我是来讨债的。”

老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见她言行举止极有分寸,并不像是那种前来撒泼耍赖的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找了小厮去通报。

虞谣不慌不忙地站在屋檐下,隔着青纱看着檐下的落雨。

她并不担心刘灵均会避而不见,因为刘灵均虽然不再是那副书呆子模样,可他却也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人。就算后来身为宰辅,他也仍是心系万民,对人和善,不然虞谣也是不敢来找他的。用一句俗气的话来形容的话,刘灵均大概算是那种“深谙世故而不世故”的人吧。

果然,没过多久,先前去通报的那小厮便出来了,请虞谣进府。

府中并没有多么奢侈的摆设,也不知道是因为刘灵均向来朴素的缘故,还是他的那点文人气节的缘故,府中大体上还是较为简朴雅致的风格。

小厮引着虞谣到了待客厅,虞谣撑着油纸伞,含笑看向了迎出来的刘灵均。

因虞谣戴着幕篱的缘故,刘灵均没法子看清她的神情,他也并没有盯着虞谣不放,客气有礼笑道:“果然是姑娘。”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虞谣收起油纸伞,向着刘灵均行了一礼,“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贸然上门,大人可还认当初欠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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