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序二你有一个花的名字(中)(1 / 2)
他也不着急起身,顺手拉住旁边脸蛋通红的小男孩,“就你抢得多,上次教你的乘法口诀呢,背来听听。”
小男孩扭着胳膊挣扎,嘻嘻笑道:“方老师,现在是暑假,开学我再背给你听。”
方拓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还学会讲条件了。”
小男孩挣开,“我捡的垃圾最多啊,等我拿给你看。”
扎着细马尾的小姑娘凑过来举起手,“方老师,方老师,我会背。”说着便清脆地背了起来,背完还定定地看着方拓,大眼睛一眨不眨。
方拓揉揉她的头顶,“刚才书本和巧克力不是都拿到了吗?不许再谈条件哦,好好学习是为了自己,知道吗?”
小姑娘点点头,“我是想问,宁柠姐还来不来,我还想和她学跳舞。”
方拓愣了片刻,微笑道:“你还记得宁柠姐呀,她开始工作了,很忙的。下次我请别的大姐姐来教你跳舞好不好?”
“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小姑娘晃他手臂,“方老师你来教我吧。”
旁边几个小孩子拍着手掌,“方老师,跳舞;方老师,跳舞。”
方拓左支右绌,扭头看见站在一旁笑吟吟看热闹的夏小橘,抬手一指,“让那位姐姐教你们,快去找她。”
夏小橘转身想跑,脚下一绊没跑开,被孩子们围了十分钟,唱了首歌才得以脱身。方拓趁机躲到空场一旁,不知谁家栓了一头驴,他长腿一迈,倒骑上去,乐呵呵地袖手旁观。
又闹了一会儿,他才哄着小孩子们回家吃饭,约好下次进山再见。
“你可真会转移火力。”夏小橘松了口气,“每次进山你都来看他们?”
“有时间就来。”方拓应道,“之前的顾客和朋友会寄书本和文具过来。”
“你没太多的口音,是在外面读过书吧?”
方拓点头,“读过一阵。”
“那现在……就在马队工作?”夏小橘问道,想起刚才众人的议论,又觉得这句问话有些居高临下,忙解释道,“我是说,冬天或者淡季呢?”
“帮着喂牦牛,赶牦牛。”他说起牦牛二字,带了略重的鼻音,又有些当地方言的味道。
方拓问她:“你来村里转转?”
“我来找多杰,他是我们队在村里的联络人。同事们进山了,手机没信号,我去问问多杰他们在哪儿扎营。”
方拓从驴背上跳下来,“我和你去。这里几处营地的位置我都知道,明天带你过去。”
他对村中熟悉的很,沿途都有村民和他打招呼,几分钟便走到多杰家,问清科考队扎营的地点,又招呼夏小橘,“我听经理说你肠胃不好,要不要在村里吃碗粥?”
多杰也听说她前几日身体不适,留她在村中住下。
“不给大家添麻烦了。”夏小橘摆手,“我基本好了,面条也一样。”
回去的路上,方拓问:“你们是来考察什么的,地质?植物?动物?”
“是我们所和四川省合作的一个项目,对岷江上游生态环境的综合评估。”夏小橘答道,“要考量的因素很多,我们主要是侧重森林覆盖、草场退化什么的。”
“要退耕还林?”方拓问,“你跟着马队走,算是微服私访么?”
“我们不负责制订政策。”夏小橘笑,“在担心你的牦牛吗?”
二人跨过溪流,方拓站在岸边,想要伸手拉夏小橘一把。一回身,发现她已经从旁边的石头上跳了过来。他收回手,笑着看她,“总出野外吧,看你爬山的姿势,就不一样。”
“这都能看出来?”
方拓指指眼睛,“我见过爬山的人,比你见过的驴子都多。”
夏小橘思忖片刻,“你说我是驴子?”
方拓失笑,“什么逻辑?是驴子还是被驴子踢到了?”
天色渐暗,太阳消隐后气温骤然下降,大家裹紧衣服围坐在篝火旁。林婷缩着手,窝在男友怀里。肖榕带得衣服也不多,反复烤着手,离太近又觉得烟气熏人。方拓看到,从驼包里翻出一件外套,她接过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马匹身上的气味,不禁皱了皱眉,倒也没拒绝,依旧披在身上,向他道谢。
夏小橘准备充分,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轻便羽绒服来,替换了冲锋衣里的抓绒衫,她向旁边挪了挪,把适宜烤火的上风处让了出来。金红色的火光明亮温暖,更显得天宇深蓝洁净,空中缀满繁星,银河的烟云缭绕天际。
肖榕指了指头顶,“看,银河。”
何光抬头,“是那些星星吗?可惜有云,看不清。”
肖榕嗤笑,“什么云,那就是银河!”
何光被抢白,讪讪笑道:“城里都是光污染,看不到,还是山里好。”
饭菜已经准备好,一大锅面条,和土豆白菜胡萝卜煮在一起,还有几张饼,也在篝火上热过。大家在山里也没什么挑剔,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身体暖过来,也有了说话的力气。不过毕竟走了一天,加上天气寒凉,吃过饭喝了马茶,坐了一会儿便纷纷钻进帐篷。只有那对儿美国情侣还在兴致勃勃地看星聊天,因为马队早起接触的外国游客比中国游客更多,几位向导的英文日常对话倒是娴熟的很。
夏小橘还不困,但也不是很想说话。她坐在帐篷口,抱着膝,望着笼罩山谷上方的一片星空。蜿蜒的星云,像那年远眺的跨海大桥,当时的她仿佛站在一个奇异梦境的入口,似乎沿着璀璨的光带一直跑,跑进夜色,就能跑向未来任何一个地方,去所谓的天涯海角。
那天沈多告诉她,毕业后就要随爸爸去法国。对于她看似无望的深藏心中的单恋,夏小橘同病相怜,还主动让出大土身边的位置。
当时大土唱的那首歌,似乎是《天意》:
这条路,多少崎岖多少坎坷途;
我和你,早已没有回头路
她曾经那么怕失去陆湜祎的友情,然而最终还是和他天各一方;至于如果当初换一种身份相处是否能天长地久,这个问题也永远得不到答案了。夏小橘望向天空,视野中的星子模糊起来,都要交叠在一起。
篝火旁传来阵阵笑声,还有美国姑娘苏西的惊叫:“天啊,我的喉咙都要着火了。你们确认这不是医院拿出来的纯酒精吗?”
夏小橘看过去,方拓扬手招呼她,“来,这里暖和。”还塞了一个烤土豆给她,外表焦黑,内里带着浓浓的炭火香气,是刚刚埋在篝火旁煨熟的。
向导大叔问:“小夏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方拓塞过来一个老式的军用水壶,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有六十度了吧。”她咋舌。
“七十二度。”方拓挑眉,在饭盒盖上倒了一层,一口喝下。
夏小橘被口水呛到,自己咳了起来。
众人笑,“他喝酒,你跟着咳嗽什么?”
她摇头,“看到就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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